"第一发明单位的第一发明人"
1930 年,屠呦呦出生于浙江省宁波市,父亲摘引《诗经》"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为她取名呦呦,意为鹿鸣之声。1951年,屠呦呦考入北京大学,选择了一个在当时比较冷门的专业--生物药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医研究院的中药研究所工作。由于屠呦呦的专业属于西医,中药所送她到中医学习班,用两年半的时间系统地学习中医药。那时,屠呦呦自己也不曾想到,她的这些中西医相结合的学习背景,为她数年后发现青蒿素打下重要的基础。
1972年3月8日,"五二三"项目在南京召开工作会议,屠呦呦报告了自己的实验结果,引起了与会者的重视。此后,所有科研人员都把目光转向青蒿这株小草。传统中药青蒿有两个品种,一个学名为植物黄花蒿,是中国南方的叫法;一个叫植物青蒿,是北方的称呼。
1973年,云南地区青蒿结晶物的抗疟功效得到证实后,"五二三"办公室决定将青蒿结晶物命名为青蒿素,把青蒿素作为治疗疟疾的新药进行研发。
可以说,屠呦呦对青蒿的研究和发现,是青蒿素得以诞生的关键因素。
在采访过程中,屠呦呦多次打电话给记者,反复强调:"1979年,青蒿素获得国家发明奖。1982年,全国召开科技奖励大会。经国家科委认定,我作为该发明项目的唯一代表,出席大会,领取发明证书,并作为第一发明单位的第一发明人,领取发明奖章。1986年,我所在的中医研究院中药研究所,研制的青蒿素类抗疟药,获得卫生部实施新药审批办法以来的第一个新药证书。"
留下慰藉,也留下遗憾
有时候记者真不敢相信,面前的屠呦呦是位76岁的老人。在接受采访的两个多小时里,屠呦呦不停地述说,思路清晰,中气十足。看到记者和摄影师都不肯脱外套,她有些不屑:"你们这么年轻,怎么还不如我老太太的身体好?"
其实,屠呦呦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在上世纪60年代,由于实验室连最基本的通风设备都没有,经常和各种化学溶剂打交道的屠呦呦,很快肝功能就受到了损害。
"2002年法国《解放报》的记者采访我后,在报道中说我们这里的研究条件很差,西方医学界很难相信我们在这种环境下能产生出高水平的成果。其实,现在这里的条件已经好多了。30多年前是要什么没什么,只能买来7个大缸,在几间平房里用土法做提炼。"
那个年代艰苦的不仅是工作。屠呦呦参加"五二三"项目时,女儿才3岁。有一段时间,她到海南岛做药物临床观察,丈夫也下放到"五七"干校,孩子就只能放在幼儿园不管了。"现在就不说这些了,那个年代都是为国家做贡献,谁想着个人啊。"屠呦呦很快转换了话题。
1976 年,中国医药学界获得这样一个信息,西方某个国家也正在进行青蒿提取物的研究,很可能已经完成了对青蒿素化学结构的测定。在当时的条件下,没有更多的途径对这样一个传言进行核实。为了抢在外国人前面,更为了让世界知道青蒿素是由中国人发明的,从1977年开始,中国陆续通过论文向世界公布了青蒿素的整个发明过程和化学结构。
说起往事,屠呦呦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大家一门心思想着为国争光,也没有知识产权的意识,我们因此失去了青蒿素的知识产权。"此后,这项由中国人发明的重要医药成果传遍世界各地,被西方各国竞相仿制,并被抢先占领市场。
屠呦呦的办公室中间并排放了四个展示柜,里面摆满了屠呦呦因青蒿素而获得的各种奖章、荣誉证书、国家发明证书。采访中,她时不时会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记者拽到柜子前,手脚麻利得让人猝不及防。"我不是要争名利,在我们那个时代,所有的科技论文都不会以个人名义发表,我只是希望国家能更多地保护科研人员的原创性研究成果。"屠呦呦还是有遗憾的,这么多年,她曾几次被提名院士,但始终没有当选。
青蒿素的发明可能无法以某种形式为屠呦呦加冕,但几十年后的今天,这项伟大的发明仍然造福着全球几亿人,并得到人们的重新审视和尊重,这是让屠呦呦感到安慰的。
奎宁原料金鸡纳树,奎宁长期作为疟疾特效药,已经使疟原虫产生抗药性
李国桥,生死体验40年
临床证明青蒿素疗效,研制穷人需要的药
在当今世界医学界尤其是疟疾治疗领域,71岁的广州中医药大学首席教授李国桥,是一位颇有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人物--他最先在临床上证实青蒿素能够治疗恶性疟疾,他研制的青蒿素复方CV8最先成为国家一线用药,他最先开发出疗程短、成本低的青蒿素类复方抗疟新药......
在这一系列"最先"的背后,是李国桥40年的抗疟经历。在这段充满激情、艰辛乃至生死体验的日子里,李国桥见证了青蒿素类抗疟药为中国带来的荣光。
他是一位"苦行僧"
2月19日,中国农历大年初二。上午10时,李国桥推掉应酬,在家中接受了记者的专访。此时,他从非洲的一个疟疾疫区回到广州,还不到72个小时。
尽管脸色还带着归途的劳顿和疲倦,但是因为话题涉及青蒿素,李国桥在采访过程中,坐姿挺直,目光如炬,思维敏捷,对答如流,完全不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
"过完年后,我还要去非洲的科摩罗,继续做疟疾防治工作,时间大约需要半年。"李国桥告诉记者,从1967年从事抗疟至今的40年间,他至少有一半时间在疟疾疫区度过。
谈起去年在科摩罗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李国桥语气之中既有欣喜也有无奈:"我主要在科摩罗一个叫莫埃利的岛上工作。那个地方非常适合我现在做的疟疾防治工作,但生活条件比国内差远了,不仅经常停水停电,而且蚊虫很多,一不小心就会感染疟疾。不过,最让我觉得不习惯的还是,那里除了南瓜、木瓜和芭蕉之外,很难吃到其他蔬菜和水果。"
李国桥是一个生活俭朴、为人低调、言语不多的人,工作性质使他常年在外,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徒步行走在疟疾疫区。因此,包括亲友在内的许多人,都喜欢对他这样评价:"他是一位‘苦行僧'。"
对此评价,李国桥淡然一笑,不作正面回应,而是不无风趣地告诉记者:"这40年来,我去的地方,是越来越艰苦。一开始在国内,主要是海南和云南的偏远地区。后来,这些地方的疟疾治得差不多了,就必须走出国门到其他疟疾疫区去,否则没有病人可治。于是,又去越南治疟疾;越南以后,就是柬埔寨;柬埔寨和其他东南亚国家之后,就冲出亚洲了,当然主要还是去非洲。现在非洲去得多了,我也快成了半个‘非洲人'。"
李国桥和疟疾战斗了40年,获得了很多荣誉,但他不愿也很少谈及。他说:"青蒿素是我们中国科技人员的集体智慧和劳动成果,不是哪一个个人的功劳,我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发明人而已。"
为救人不怕担"医疗责任"
1936年,李国桥出生在广东南海的一个中医世家,19岁时从广东中医药专科学校(广州中医药大学的前身)毕业,留校工作至今。
1967年夏,李国桥加入到"五二三"项目,承担针刺治疗疟疾的研究任务。他告别妻子和没有满月的女儿,开始奔波在疟疾疫情严重的海南和云南等地。
在疫区,疟疾给民众带来的苦难震撼了李国桥。在云南梁河县一个只有20多户人家的小寨子里,不仅每家都有疟疾病人,而且整个寨子一个月里就死去8个病人。当走进一间破屋时,李国桥看见一对母女因为感染疟疾,骨瘦如柴,气若游丝,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旁人告诉李国桥,这个家庭原先还有一对父子,几天前因为感染疟疾,双双撒手人寰。李国桥一边噙着眼泪,一边默默地为母女两人治疗。从那一刻起,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生今世都要战胜疟疾!
为了探索治疗疟疾的捷径,李国桥经常让同事在自己身上试针。1968年的一天,他尝试在颈椎附近的一些穴位上做深度针刺。当银针刺入穴位的刹那间,他眉头紧锁,牙关紧咬,冷汗直冒,强忍电击般的疼痛,记下了针刺穴位的感觉。事后,他右腿的敏感性受到损害,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对冷热的感觉不灵。
在多年的诊治实践中,李国桥逐渐发现针刺治疗疟疾的效果并不理想,于是,他果断放弃了自己的祖传技艺,开始寻求更加有效的疟疾治疗方法。1973年,他来到云南一个偏远地方,收集到一种名叫"大发汗"的土药。当时,由于条件简陋,设备缺乏,难以分析药物毒性,但为了尽快查验药效,李国桥决定亲自试服。不料,服药不久,他就感到天旋地转,大汗淋漓,动弹不得,多亏抢救及时,方才脱险。
1974年,李国桥在云南边境的耿马县,开始探索运用青蒿素治疗疟疾。这年秋天的一个深夜,忙碌了一天的他刚睡下,突然接到险情报告:在几十公里外的阿佤山南腊公社,有一个孕妇患了最严重的脑型疟疾,昏迷不醒,危在旦夕。
救人要紧!李国桥和同事匆匆起身,准备好药品和干粮,连夜出发赶路。来到阿佤山脚下时,天已大亮。准备上山了,但却找不到向导。情急之下,他们只好凭着曾经有过的一点模糊印象,在高山密林中摸索前行,饿了吃几口干粮,渴了就嚼两口野果,一路还得避开毒蛇。途中,他们竟遇到了一头野熊,幸好距离比较远。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晚上9点钟。李国桥水也来不及喝,汗也来不及擦,直奔病人住处。
在路上,李国桥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对于这个在医学上治愈难度最大的孕妇脑型疟疾病例,是否可以尝试一下用青蒿素呢?此前,李国桥用青蒿素治愈了多例非脑型疟疾患者,因此,对这种源自祖国、疗效神奇的新药情有独钟。但是,当看到患者奄奄一息时,他犹豫了一下:用青蒿素治疗,万一无效,患者死亡,自己肯定得承担医疗责任;但如果按常规用奎宁类抗疟药治疗,患者十有八九也会死亡。
凭借丰富的临床经验,李国桥很快做出决断--用青蒿素治疗病人!紧接着,抢救、输血、纠正休克、守护观察?24小时过去了,患者终于苏醒,守候一旁的李国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是人类首次在临床上用青蒿素成功治愈恶性疟疾,开创了中外医学史上的一大先河。很快,这个喜讯传到了北京,传到了"五二三"办公室。第二年初,国家做出决策:集中更多力量,开展大协作,推动青蒿素抗疟药研发工作的进展。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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