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4月
窗外,阳光越来越温暖.耀眼。
每天除了注视大大小小的吊瓶外(用完即时叫护士换瓶)就是看窗外一片一片吐着新芽的树枝,那一片片新叶向我展示着顽强的生命力和春天的气息,只是我的心情却未被感染,伤感一丝丝弥漫着,心情一点点低落着。
呼吸越来越微弱,没有一点力气,预感着自己会在某一个寂静地夜晚,默默地孤独地死去,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一样地强烈,我费了很大力气给朋友们发出了告别短信“窗外,景色很美,树上一片片吐着新叶,不知明天我是否还会看到。”
“一定”
“坚持住”
“给我挺住”
……
看着朋友们真情的短信
我无奈地笑了。
早晨,一睁眼,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窗外,树枝上又长出了一片片新的绿叶,我的生命在延续着。
2003.4月
一只小鸟落在了阳台上,啄食着,徘徊着,久久没有离去,怕惊忧着它,我小声跟它说着话。
太寂寞了在这与世隔绝的房间里,护士输液换瓶象一阵风一样来去勿勿,虽然家人在不断地给我充值卡号码,但是一分钟接听都收六毛,这无异于烧钱,而且真的烧了很多很多的钱。
与恐惧相伴,与寂寞为伍,应是当时真实地写照。
在4月期间,我记得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天天会有人给我拍Χ片,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我会每天非常的期待。
拍片的白衣天使是两个20多岁的小伙子,一胖一瘦,心地善良,我曾被他俩美丽的谎言欺骗的病情日渐好转。
每天他们一进病房就说“大姐,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其实当时我虚弱得拍片需有一人扶起来,另一人往病床上放拍片板才能照片子。
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他们会说“听到了吧大姐,这病人一个个好了都往外送呢,大姐你也快了,我一扶你都快坐起来了。”
美丽的谎言是在我出院的时候揭穿的,那时通知我出院,我向护士订救护车,护士说救护车只往这送病人,从来不负责病人出院,用车自己想办法。听了护士的话醒转过来,为俩小伙子的善良而感动,只是他们已随着第二批人员撤下去休整而无法当面致谢。
2003.4
收音机里在辟谣:说外电说中国政府把非典病人拉到一个地点统一消灭。
晚上做恶梦:漆黑的夜晚,自己被人用铁铲子铲到了已堆了很高很高的人堆上的卡车上要去活埋,卡车在暗夜里疾驶,躺在堆满了病人的卡车上晃晃悠悠的,那种恐惧那种无奈到了极点。
有人在推我,在喊我的名字,迷迷煳煳睁开眼,是早班的护士小姐要抽血了,我愣征着,半天没回过神来,生死两茫茫,现实与梦境我不知身在何处,任由护士抽完血,机械地按照护士的吩咐,接过棉签摁住抽血的部位。
2003.4月
恐怖之月,死亡之月。
陆续传来一线的医护人员的伤亡的消息,恐惧吞噬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能感觉出医护人员的微妙的心理变化,急促的呼吸,一丝惊慌的眼神,诊疗后快速离去的背影。
那象风一样飘来飘去的身影。我真的害怕了,害怕到了极点。
现在回想,如果换位让我上一线,在那种特定环境下,我一定不如他们,未知的病毒,传染性极强,每天都会听到同行倒下的消息,和牺牲地报告........
2003.4
收音机因为晚上睡不着觉,整晚的开着,开了关,关了开,辗转反侧,度过了不知多少个难的不眠之夜,电池用光了,因为不愿家人来送所以就没告诉他们。
没了收音机每天除了打打电话,就是盯着吊瓶或房间的某一个角落发呆,没有电视.报纸.书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度日如年”这个词每个非典患者应该都深有体会。
哥哥打电话说外面现在一片恐慌,商店的货架被人们扫荡一空,大街上空无一人,他安慰我说你现在多踏实,反正已经进去了,坚持几天就出来了。
2003.4
我入院没几天就卧床不起了,吃喝拉撒睡全在病床上,靠24小时的吸氧维持着,吃饭倒尿盆全靠护士帮忙。
自打记事起,我的自理能力非常强,自己能做的事决不用人帮忙,要强的个性,在这里给了我无形的压力,人的尊严,人的个性已荡然无存,只不过是对生命的渴望而苟延残喘。而且这种情况持续两个月,心理的压力可想而知。
两只胳膊因每天的静脉注射而发紫发黑了,我自身的血管本来就细,长期的注射真的很不容易扎进去了,即使扎进去,稍不留神就会起包需要重新注射,我经常对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戴两层手套的护士说“对不起,我的血管太细”
护士们因为扎不进而着急,我因为自己的血管太细而内疚。
有一次在胳膊上实在扎不进去了,有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把我的一只穿了几十天的袜子脱了,用双手捂着的我的脚,她说脚太凉了,不容易扎进去,她不停地帮我揉搓脚加强血液循环,还说扎脚比扎手疼让我坚强一点。
我除了说声谢谢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