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3---4
3至4月间我们转移了一次。
医生查房可能是发现很多病人开始咳嗽加重,于是决定这层楼彻底消毒。
护士推来了手术车,但我已无力爬过去,医生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抱起了我把我放上了手术车,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我的两手死死地抱着医生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象在大海中抱着一块救命帆板一样。
走廓里,护士和医生推着我疾速奔跑,就象电影中抢救危重病人的情景一样,我无助地躺在手术车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闪过了一个又一个。
我们从四层都转移到了三层,我的病情感觉在逐渐好转,听护士说他们这批要撤下去休整了,真舍不得他们。他们太辛苦了!
2003.4
第二批医护人员换上来了。
一个护士在门口拿着一张单子念什么样取消了,我没听清,中午吃饭的时候,护士把盒饭放到桌子上走了,我知道是特护取消了。望着桌上系得紧紧地盒饭我集中我所有的仅存的智慧思索考着如何吃饭。
我把一卷卫生纸垫在了脑后,让我有坐起来的感觉,从我随身携带的小塑料袋中取出指甲刀,把盒饭袋剪断,我没有力气把三个盒饭都有拿到床上,便一个一个拿到右边床上,之前在我右手边上铺了一条毛巾,这样吃饭时菜不会直接掉到床单上。虽然每做一件事都会停下来喘息一会儿,我还得到小心冀冀尽量不碰触到左手,一但输液的左手起包还得重新扎静脉那真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终于我吃到了饭,虽然有些凉了。早饭就差些了,因为有粥,掌握不好平衡总是撒得到处都是。
输液的速度快了,时间短了,有时盒饭送来的时候,药也快输完了,干脆我就等到输完后再吃,用2只手吃饭就自如多了。
2003.4
我真的感觉身体在逐渐好转。
我问医生:我能活动吗?
医生:可以活动脚。
在一个下午,我坐了起来,坐起来的感觉真好。一个护士看见高兴地说:哟!能坐起来了!
我得意地笑了,坐了很久。
我得意地太早了,因为长期躺在病床上,第一次坐就坐了这么久,我再躺下的时候感到左腿有点麻,感到一根线在不停地抽动,我慌了。(现在想来觉得很可笑,很正常的反应,但是在当时特定的环境下我真的慌了)
我感受到呼吸不顺畅,觉得只有一边的肺可以呼吸,一边的肺停止了工作。
我立即按了呼叫器。
医生听了我的话:你学过生物课的,应该知道肺是同时工作的。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大声地激动地说
医生无奈:我回去研究研究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我又摁了呼叫器
护士:你这是用药的副作用,等会儿给你送药
又过了一会儿,又摁:药怎么还不送来
护士:到前面的大药房给你配药呢
药随着晚饭一起来了,在一大袋药片里我发现多了一片蓝色的药片(出院后在我的心理医生那里我才知道那是奋乃静),那一片蓝色药片并未起作用,我的心跳加速,害怕到极点。在这间病房里我已摔坏了好几根水银体温计,因为无力,也因为要把该死的水银柱甩下去。水银散落在病房的各个角落别有用心地打击着我的情绪。
我的心跳在加快,我的情绪在低落。
先生在4月已出院,留下我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苦苦挣扎。
妈妈总是打电话问:好了没有,怎么还不出来 。
我总是捡好听的说:病好了,需要在医院隔离,医院的饭可好了,都长胖了。
放下电话后大哭,病情的反复,出院的遥遥无期,不可知的未来,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
中午走廊静悄悄地,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
:听说哪儿哪儿的护士死了
:不止一个
声音非常清晰地传入耳膜,我的心紧了一下,想起给我喂饭的护士们和抢救过我的医生,如果因为我而传染他们,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收音机里传来医护人员火线入党,冒死上一线的感人事迹,他们要抢救地就是我这样的姐妹弟兄,我们是世界上最大的病毒,需要别人的生离死别来拯救,我明确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内疚无比,第一次有了想死的念头。
每天晚上我们都会打一针干扰素,小护士会敲一下门,喊一声你的名字,我会特自觉地把臀部亮出来,小护士会像一阵风一样进来扎一针后,又一阵风一样悄悄地走了,我想起了志摩。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轻轻地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