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5.16
医生查房:每天练习走路,要靠自己,希望你是自己走出去的,而不是轮椅。
躺的太久了,二条小腿的肌肉萎缩了,身体极度虚弱,思维能力很低,很简单的事情想不出办法,动作迟缓,目光呆滞,常常盯着窗外发呆。
我先是扶着桌子.病床走一走,慢慢地可以在屋里走一圈,我大声说着北京电视台7日7频道的广告语:生活就是一个7日接着又一个7日。走一会儿我就回到病床上休息一下,调整一下呼吸再走一会儿,我咬着牙坚持着,嘴里大声骂着粗话。
我象蚂蚁搬家一样,把洗漱用品一样一样的搬到了卫生间,由于病情严重,从来没用过这个卫生间。看着卫生间齐备的淋浴设施,真想洗个澡,心理还算明白,如果洗了,恐怕连卫生间都出不去了。打开洗手池的热水管,一股热水奔了出来,接触到热热的水流,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泪水情不自禁的滴落下来,我贪婪地吸着热毛巾上久违了的热气。
卫生间的镜子足够大,我打量着镜中的那个人,脸胖的象个大月亮,脖子和脸一样粗壮,浮肿的眼睛,木然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奇怪自己居然在2有个月的煎熬中长胖。
2003.5
随着非典肆虐的推移,人们逐渐从最初的恐慌中挣脱出来,特别是随着病愈出院的患者增多,信心重又回到人们的脸上。
5月12日是护士节我得到一朵康乃馨和一张淡粉色的祝福卡片,久违的温馨弥漫了整个病房。那是我患SARS期间一段粉色记忆,依稀记得上面写着:
虽然看不到我们的笑脸,
但是我们的心
虽然
但是
(如果谁记得请帮我把记忆补充完整)
下午护士们拿着一支花来和我和影,我快要出院了,我很激动,想到自己应该不具传染性了,我说了憋了很久的话:我是世界上最大的病毒,没有你们每个人不顾自己安危奋力抢救的话,我早已不在这世上了,每天我都想对你们说声谢谢,但又怕传染你们,不敢和你们说话不敢和你们交流,现在我病好了,终于可以和你们说话了,我衷心地对你们每个人说谢谢。坐在床上我向她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当天还发了一个蓝色的卡通形象的收音机,很可爱。附着一张慰问信,信上说开通了一个非典热线,我拿出手机按照热线地址给电台发短信,感谢一线的医护人员。因为久违了的热闹和激动,我的手在颤抖,心脏在急剧地跳动,一个短信写了很长时间,现在我已记不清短信是否成功发送,只是颤抖的手摁动手机键的样子仿佛雕刻一般印在了脑海里。
2003.5
随着出院的倒计时,我的心跳更快了,心慌,手擅的也更厉害了,有时手擅的无法吃饭,手拿着勺子饭撒得到处都是,只好放下勺,给家人朋友们打电话诉说,随着情绪的渲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手也不那么抖了,才能把饭吃完。
度日如年的日子,一天天地熬着,除了病痛的折磨,寂寞就象一个紧箍咒,把人的神经一根根崩紧直到崩断,心就象被掏空一样,象个孤魂四处游离,只剩下一个躯壳,除了注射还是注射,不能动也不敢动,稍不留神注射的地方就会起包,还要重新注射,每天注射完后身体僵硬的好半天不能动了。
夜很深了,寂静的没一点声音,收音机关了开,开了关,反反复复不知多少回,还是睡不着,我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凌晨3点,这样的夜晚不知熬了多少回,记得有一次也是深夜,听到走廊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片嘈杂,我知道准是又救病人了,我摁了呼叫器,让他们给我捎安眠药,这在平时,我是不会无趣地大半夜要药的,只是熬着。
2003.5出院倒计时
就要出院了
“我要自己走出去”我在心底呐喊着,咬着牙每天练习走路。人太虚了,走路轻飘飘的直打晃。我颤微微地扶着床头走到窗台,从食品袋里找到一包开心果,我开心地笑了,为取到的胜利果实。但是我没力气拿着它送回到病床上,我使尽了力气把它扔到了病床上,人也一下子象泄了气的皮球亦象散了黄的鸡蛋摊坐在身边的木椅子上,不知是刚才用力过度还是木椅子太凉,一阵内急,感觉不好,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走,在卫生间的门口还是无力的摔倒了,头撞到了墙。
坐在卫生间冰凉的地面,我喘息着,摸了摸脑袋上刚撞出的大包,对着卫生间泛着冷漠铜光的门把手说:生活就是一个7日接着又一个7日。我喜欢元元常说地这句话,坚信着在又一个7日到来时就是我出院的日子。攒了些力气开始收拾弄脏了的地面,把脏病号服放入垃圾袋系好后晃晃悠悠回到病床上,摁了呼叫器如实告知护士刚发生的事希望送一套病号服。却被靠告知因入院患者太多且用过的病号服不能再利用,病号服已用完,又问:你没有自己的衣服吗?我哪里还有自己的衣服呢,3月入院时穿的羽绒服,毛衣什么的全部已经扔掉了。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绝望了,陷入了胡思乱想状态,不知道向外界求援,只是一味的想象着没有了病号服,病情就会急转直下,直到死亡。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发抖,呼吸困难。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知是在当天我得到了一套新的病号服和几粒黄连素,我又看到了出院的曙光。
有了电池和收音机,就是有了音乐,音乐消除了寂寞消除了病痛消除了烦恼,躺在病床上,双手和着音乐跟着节拍舞动着,随着音乐仿佛自己是想象中的舞者在火焰中舞蹈,在漫天的雪花中与冰雪共舞,在空旷超大的舞台上尽情地舞着,这是只有一个人的舞台,看台下没有一个观者。
医生来了,看了一会儿一句不说又走了我想在他的病理记录里会这样写着:已进入。。。。状态。
2003.5.21
出院前一天
除了焦虑还是焦虑,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2003.5.22
从入院的第一天就盼着这一天,盼了六十二日。
清晨,还和往常一样还要抽血。
我求护士:今天我出院,别抽了。
护士:出院都抽
我苦笑:血都有抽干了
护士笑说:最后一次了。
我无奈,无语,无言,无助,无望。
想象中出院见到亲人一定会抱头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种,八点,换了家人带来的一身新衣,一直等到九点家人才把各种手续办完。
手捧一束鲜花,在一名医生一名护士的陪同下,我走出了被非典折磨了六十二日的的住院楼。
那天的阳光很灿烂,那天的空气很新鲜。
隔离线外站着六十二日未见面的先生,六十二日前那个生龙活虎满头黑发的小伙子已然是曾经苍海的白发苍苍的的老者了。我和先生深深地对望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周围围了很多媒体记者和摄像。
因为真的很感激医护人员的救命之恩,所以很配合媒体的采访,最后一个镜头是我和先生相互搀扶着走出院门,出门后,我把那束花放在了一颗大树下,我实在没有力气拿着它了,虽然它们真的很美,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束花,在阳光下在风中绽放着,凄美地绽放着,好象在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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