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学校所承诺的聆讯还没有订下日期。我变得比小A还要着急。冬假结束前我刚刚交了学费,快三万多美金。我不知道我的钱被用到了哪里去。为什么学校会把一个学生的性侵案拖三个月?
三天之后,2016年一月底,我们终于开始了等待两个月的聆讯。
我真的不知道聆讯会持续这么长时间——12个小时。中途,有几次我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屋子。然而,小A并不能。12个小时,她坐在离她侵犯者一米内的地方,听着那个男生叫她“liar”,叫她“whore”,叫她“psychopath”,叫她“criminal mastermind”。
“她同意了!”那个男生说,“她绝对点头了!我真的好后悔没有录下来!我没有呛她的脖子,是其他人干的。” 然而,屋里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我听着他非常仔细地描述着他对小A的身体到底干了什么,微带着自豪地讲着小A多么喜欢这个过程。
我哭了。但是小A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空气。我甚至不知道那个男生的话到底有没有进她的耳朵。
轮到小A了。还没开口,小A就毫无声息地哭了。眼泪直直地从她眼睛滑落,但是她没有出声。她就如此哭着,铮铮地看着整个陪审团。
讲讲你的故事,陪审团中一个老太太温和地催了催小A,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于是,一次又一次,小A讲述着那个男生如何侵犯了她。“能再重复一次吗?” 陪审员说。于是,小A再了讲一次。那个男生偶尔会嘟囔一句,但是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Whore”,我听到他说。
过程中,小A当着很多人的面被问了不知多少个连我都觉得非常荒唐的问题。
你当天晚上为什么出去玩了?为什么没有考完试之后在宿舍里待着?
你们晚上不能去保守一点的地方呢?为什么要去酒吧?
你为什么在这个男生抓住你的手的时候没有反抗呢?他认为你同意了。
你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男生呢?
….
扯蛋。
如果人仅仅因为一个人的性别连任何男人都不能相信了,我们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一个样子?
但是,小A一直很冷静地回答着这些问题。她的眼泪从来没有停下,但是她的话一直那么有逻辑。
十二个小时之后,我们离开那了个房间。一关门,小A便跪到了地上。
“结束了么?”她无神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是我现在只想让小A安心。
“啊啊,他可以滚了吧。” 说完,小A大哭了起来。我站在旁边,什么也不能说。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
成绩差,没事,还有下学期;
没考上理想的大学,没事,还有研究生;
没找到工作,没事,继续努力;
学校罢工了,没事,自己在家里学。
朋友被人侵犯了呢?我除了安慰,除了帮她走法律程序,除了在这个过程中陪她,还能干什么呢?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已经留下来了阴影。能帮助她的不是我,而是时间和她自己。
几天之后,学校决定开除小A的袭击者。
邮件发到我的手机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图书馆哭了起来。对面的同学拿询问的眼神看着我,不知道我是看电影被感动了还是被自己的考试成绩吓哭了。
赢了,我们赢了。
当天晚上,我买了一瓶小A最喜欢的白葡萄酒和蛋糕去她的宿舍庆祝。我们两个一边默默的看着《纸牌屋》一边一口一口地喝着吃着。
“We are done.” 小A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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