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18日,“阿卢西亚号”起航前四天,一位法国法官终于开始进行针对空难的司法调查,提交给法院的调查报告中,还包括十几件由遇难者家属提起的民事诉讼请求。在法律调查推进的过程中,如果黑匣子中的数据被分析家破译,也许让监管机构和责任公司作出关于事故结论的要求就会重现曙光。同时,一份法国调查和分析局的报告中的几处暗示,将批评的矛头指向了那家辨认50名遇难者身份的巴西停尸房。报告中指出:“在调查阶段,法国调查和分析局没有取得任何尸检数据。”
今年三月中旬的一个周日,我会见了弗朗西斯科•萨尔门托医生,他负责法航447航班遇难者的尸检工作。但这次会面的时间非常的尴尬。就在两天以前,进行尸检的那家巴西停尸房就被责令停业,用检查人员的话来说就是“墙上血迹斑斑”,“尸体乱七八糟的堆在地板和架子上”,“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还有其他一系列恐怖恶心的场景,“像是有两个工作人员将尸体拖过地板”。(停尸房后来又重新开门了。)
萨尔门托在累西腓的办公室也没好到哪儿去。地板使用薄塑料,我走在上面感觉脚都陷了下去,外层窗户的遮挡严实到很难看到窗外,但炙热的风从那些破裂或者干脆就没有的窗格里吹了进来,就像一台硕大的空调调到了热风档。这个地方由于资金不足,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们没法将其维持在标准水平。
萨尔门托身强体壮,有6尺2寸高(1米86),有点驼背,脸上总是挂着一种焦急悲伤的表情。停尸房被停业的事情已经让他没有时间休息,他略带疲倦的笑笑,跟我握了握手。我们在他办公室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来,他谈起了两年前法航447航班失事所造成的危机。
“等我们明白过来以后,我们也很恐慌,”他说,“我们哪里有那么大地方去存放228具尸体,机上的乘客来自33个国家,所以我们必须寻求其他国家的帮助。我们需要指纹,牙齿记录,纹身的照片,事发后,我们也立即联系了国际刑警组织,他们派了两个人过来进行协助工作并同其他国家联系。”
萨尔门托神情变得愤怒,他竖起了一根指头,说道,“在事故发生后一周,法国政府才来电询问,然后派了一个代表观看尸检过程。”大部分的法医工作是在另一个地方进行的,但对尸体最终的检测则要在累西腓进行。“法国派了20名专家来,他们要求由他们做尸检,而且是只能他们做。我们当然不同意,最后我同意由一位来自国际刑警组织的人员和一位法国政府代表留在尸检室内观察尸检过程。最后,这居然演变成了一个外交事件。”
他伸手打开了桌子上的投影仪,对面的墙上呈现出了当日尸检的照片。“我们为所有事情都拍了照,”萨尔门托说道,他翻动着幻灯片,那些遇难者已经变得青紫的遗体上还挂着手表,项链,耳环,戒指......“我们是有能力做任何鉴定的。”图片在不断的换,他又说道:“尸检是在法国政府和国际刑警组织监督下完成的。但不止一个国家,也不止一个遇难者家庭,对尸检结果和鉴定表示不满。”
过了一会儿,萨尔门托关掉了投影仪,把它从桌子上拿下来放到了椅子上。“90%的遇难者在胳膊和腿上有骨折的现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胸、腹、头骨上有创伤。我们没有发现遇难者有被烧伤的迹象。”萨尔门托在座椅上身体前倾,胳膊抱住了膝盖,“他们当时就是这样的姿势,”他说,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睛盯着我。然后他很快的坐了起来,把手放在桌子上方,“当飞机坠毁的时候,”他用手模仿飞机坠毁的样子,“这种姿势就造成骨折。我认为飞行员当时试图在水面上完成紧急迫降。这与后来遇难者遗体骨折的现象是相吻合的。但当遇难者的遗体送到我们这儿的时候,他们的肺部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烂,我们无法检测出是否有人是因为溺水而死。”
这些事实让我不由得停下来思考着他的说法。
“所以说,坠机后,有人仍然幸存?”我问道。
萨尔门托点点头。“绝大部分人在飞机撞击水面的时候就遇难了,但可能有人还活了下来。”他说道。
过了几天,我去了巴黎,我拜访了阿兰•波利亚德,他是法国调查与分析局此次事故调查的负责人。在研究了数千块飞机的残骸后,波利亚德同意萨尔门托关于飞机着陆的结论。很多物品被打捞了上来,比如送餐车,发现的时候,车体和食物都被压缩到了一块儿。机身下部的碎片被磨得平平的,如同被碾过一般。“飞机很有可能是整体坠毁的,我们有理由确认这一点。”波利亚德告诉我说。
“巴西的验尸官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飞机曾发生爆炸,”我说。
“对,”波利亚德答道,“我们还确认飞机舱内没有失压现象,因为所有的氧气面罩都没有被动过。”
“验尸官还说,飞机坠毁后,仍存在幸存者,你怎么认为?”我问道。
波利亚德沉默了一回说道:“我不知道,这真的不好说。”
也许,确实有乘客在坠机后仍然生还但不久后便死去,但某些乘客也有可能存活得更久。塔希尔检查点附近海面的海水温度在六月份大约是80华氏度(不到27摄氏度),在这种温度下,人在陷入昏迷状态之前,在水里最多可以坚持12个小时。但搜救队伍的飞机却在事发后13个小时才抵达塔希尔检查点。
但法航447航班失事前的最后几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这个春天,“阿卢西亚号”上的科学家们研究着法航447航班的第一批水下照片,照片上不仅仅有起落架、引擎、机翼等等残骸,还有超过50具遇难者遗体散落在深海山脉附近的平原上。潜艇在离这个区域的不远处发现了部分受损的机身,机身内可能还有更多遇难者的遗体。搜寻队伍的队员告诉我,当时,船上一片沉默。后来,遇难者遗体被分送到各国后,一个严峻的问题显露了出来。那些易碎的尸体在两英里的海面下,在如此冷的海水里,保存的完整程度竟然好于两年前那些发现浮在水面上的尸体。除了不受光照和几乎没有微生物侵袭的原因之外,这也为解释飞机和机上人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提供了新的答案。问题的关键就是,是不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真相。
在巴黎的一个早上,我去了佩罗拉•米尔曼的公寓,她是一位量子物理学家,她的丈夫伊万不幸在空难中丧生。米尔曼出生于巴西,身材瘦削,有着暖黄色的皮肤和翘起的鼻子。我们在客厅面对面的坐下,她的孩子在旁边玩耍。在客机失事之前,佩罗拉和伊万本打算搬到巴黎市内。伊万不幸遇难后,佩罗拉一个人搬到了市内。
“我不能再整天呆在家里了,”她说,“我不能这样了,生活得继续,所以我离开了原来的房子,我把家具,衣服,一切的一切都留在了那里,我必须这么做。”她转过头,看着她的孩子们,说道:“知道么?孩子们都很惊讶。一个心理学家告诉我们,孩子只有到了六七岁才对死亡有所概念。我也确实这么做了。事故发生的时候,何塞才四岁。那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一次谈话,我说'听着,爸爸坐的飞机出了事,他再也不会回家了。'他一这话立马就哭了起来,他从来没哭过。他当时说:'我还想给爸爸做很多很多好玩儿的东西呢......'”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