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2年的夏天,暂别中国大地的我,踏上了美国波士顿的土地。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美国生活,一无所知,就像2003年的春天第一次踏上北京的土地时。时光已过十年,两者在我记忆里却是一贯的,分不开。这就是我的状态。
飞往美国的几个月前,我开始找房子。我在波士顿一个人都不认识,就只好间接地找。我毫不犹豫地通过中国的人脉,找到在哈佛工作的一名中国先生,具体协助我在哈佛开始生活的则是在哈佛读书的一名中国女子。到达的那一天,他们专门来接我,还在哈佛广场请我吃饭。这或许是在华十年的积累,很温馨,与十年前第一次抵达北京时截然不同。
后来在哈佛读书的一个日本学生问我,“你那房子是怎么找到的?”我说,“是两个中国朋友帮我找的。”他无意的反应是:“中国人!?为什么?”我则有意回应:“不为什么。那是自然。”
与两个中国朋友分手,安顿下来后,一个人溜达溜达,我进了一家室外啤酒屋。在北京生活期间,我经常买一瓶啤酒,在街上边走边喝,边喝边想。这次也习惯性地买了一杯啤酒带出去,那是波士顿当地的Samuel Adams,喝了一口,特别爽快。一个人喝啤酒是我人生中少有的快乐的瞬间。
下一刻,突然有两名白人警察走过来,对我说:“小伙子,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没听懂他们说的英文,而是没有理解他们表达的意味。
我把在北京生活期间遇到这样那样麻烦时老用的招数拿出来,保持冷静对他们说,“怎么了?我违法了吗?”
他们俩互相看了一眼,带着微笑却严肃地对我说,“是,你违法了。”我吓了一跳,瞬间内在脑子里产生了许多恶性想法:“才第一天,我就被捕了?”
后来才知道,在美国的公共场合喝酒是违法的且要受罚的。我在被指责,警察调查我是谁的同时,发现很多行人边走路边抽烟。我跟警察先生说:“他们抽烟是可以吗?那样也危害公共环境吧?”他们大笑,说,“那是可以的啊!”
他们说这是法律,是不可以违反的。我在中国期间学会了讨价还价,或随机谈判的技巧(这是我在日本的18年期间想都没想过的),礼貌客气地对他们解释道:“警察先生,很抱歉,这是我抵达波士顿的第一天,对这里的规矩一点不熟悉,从今晚起我一定会注意的,所以请原谅我一次好吗?”他们互相看看,带着一言难尽的笑容,似乎放弃了对我的盘问。“好吧,就这一次哦,你记住这次的教训,祝你在美国愉快。”
竟然通过了……我小心翼翼带着啤酒回住处,坐下来,慢慢沉思:“我是到了美国,这里已经不是中国。两个国家是不一样的,是需要调整思维,更换状态。但刚遇到的场合,也有点像中国……”
带着莫名其妙的感觉与对中国的一点怀念,我从中国来到美国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二
2013年7月4日,美国的国庆节。
我在波士顿,跟平时一样沿着Charles河边跑步。
突然被堵住了。路被封了,我问警察先生凭什么,他说是“因为国庆”。我心里想:“哦,在美国国庆的时候路也被封的。”我却没想太多,这是生活,而非政治。
于是我绕路从剑桥区过河跑到波士顿区。蓝天白云,到处能听到庆祝的枪声(非鞭炮),我内心进一步产生“这里是美国,而不是中国”的直觉。在河边遇到了我很熟悉的日本一家人,孩子们也在。我对夫妻俩表示问候,孩子们正在唱国歌,美国的国歌,还把右手紧紧贴在胸部上。
他们唱完国歌,来跟我说声“你好”。我表扬长子说:“你会用英文唱美国国歌啊,你右手的姿势很酷,很地道哦。”在波士顿的公立学校上小学的他(12岁)有些害羞地回答说:“哦,每天早上在学校里要唱的,自然就记住了。”
祖国的小孩子正在异国他乡融入当地的国情与文化,我感到欣慰,同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就问他:“你觉得,你的同学们爱自己的国家吗?”
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的他(他父亲说孩子到美国之后变得格外成熟了)琢磨了一下,然后点着头说:“嗯,他们很爱自己的国家,很自然地爱。而且,我觉得,美国人不像日本人,不随便骂总统。因为总统是他们自己选的。”本想进一步追问,“在日本,首相也是我们自己选的啊,虽然不像美国那么直接”,但决定算了。我从他的观察与姿态已经学习了很多,就不要为难他了。非常满意地离开了他们一家人,我继续跑步。
在我看来,美国社会看得见摸得着的特征之一就是国旗多。不管是平时还是非常时期,国旗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当地居民既在乎又不介意,自然地面对与国旗共存的现实。而且,美国人在国歌与国旗面前的态度似乎是战略统一的,至少我接触过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对此持有消极或负面的态度。他们就是认为自己的国家很伟大,值得认同和敬仰。
不过,如此张扬“国家的伟大”,我这个日本人觉得有些夸张而过分,还有些不习惯,甚至不顺眼。由于二战期间“国家主义”失控的惨痛历史,活在当下的日本人对国歌与国旗的态度是复杂而谨慎的,至少做不到自然地加以接受。当然,日本国内对国旗的态度与美国截然不同,是分裂的。所谓“右翼势力”主张弘扬“国家”,进步派(左派或自由派)知识分子和企业家则持有谨慎的态度,更多主张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际社会和谐共处,少提爱国,多谈国际,认为在“国”字面前有必要谨慎一些,低调一些,克制一些。而普通老百姓在“国”字面前也比较被动或消极,这与二战后遗症密不可分,他们从来不相信政府是对的。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