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州加尔维斯顿——安吉莉卡·冈萨雷斯(Angelica Gonzales)在高中时走的是“哥特路线”——黑靴子、链条和工装裤——她的优等生身份和她的奇装异服格格不入。她给自己起的昵称来自一个金属乐队,她立志成为家族里的第一个获得大学学位的人。
“我不想像我妈妈那样在沃尔玛超市工作”,她写信给学校辅导员。
她的周末和暑期都贡献给了大学升学辅导班,在那里,她和她最好的朋友,玛丽莎·奥尼尔(Melissa O’Neal)以及比安卡·冈萨雷斯(Bianca Gonzalez)分享“离开这个小岛”的动力——她要逃离这不幸的加尔维斯顿,在这里生活没有出路。玛丽莎是八年级毕业礼上致告别辞的学生代表,她母亲 的男友们和酗酒问题让她气恼不已。比安卡活泼天真的外表下,隐藏着父亲去世的创痛。她们整天形影不离,有个助教叫她们“三胞胎”。
低收入人群的奋斗之路更加陡峭。尤其是在波尔高中(Ball High School),女生班里有三分之一的人不能如期毕业。但是到2008年“三胞胎”毕业时,她们的去向似乎验证了“教育是伟大的均衡器”的说法。
安吉莉卡来自一个苦苦挣扎的墨西哥移民家庭,她去了埃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比安卡被社区大学录取;而玛丽莎上了德克萨斯州立大学(Texas State University),那也是前总统林顿·B·约翰逊(Lyndon B. Johnson)的母校。
“这感觉就像是我们从一种生活飞跃到另一种生活,”玛丽莎说,“感觉就像是‘我们出发咯!’”
四年后,她们的故事似乎不能作为人往高处走的范本,而更像在印证飞速发展的经济不平等时代的阻碍。她们都没有获得本科学位。只有一个人仍在全职读书,有两人债台高筑。安吉莉卡背着超过6万美元的债务从埃默里退了学,现在是加尔维斯顿一个家具店的职员。
她们有能力应付高校的学业,甚至表现突出。然而对赚钱的需求、与校园生活的疏离给她们带来了一系列压力,对校外男友的依赖让情况更加复杂。没有家庭或校方的引导,上大学对于她们来说就成为了没有防护网的勇敢一跃。
她们的失落反映出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教育对阶级分化的作 用越来越明显。贫困学生的学习成绩长期落后于富裕的同学,但是从小学考试到大学毕业,这个差距越来越大。随着学业成就与收入前景越来越挂钩,其后果也更深 远:教育——这一本应该消除阶级壁垒的力量,反而加重了阶级差距。
“每个人都想要把教育当作一种均衡器——接受教育就是趋上 流动的开始,”加州大学欧文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Irvine)的经济学家格雷格·J·邓肯(Greg J. Duncan)表示,“但是,几乎每一种测量标准都表明,高收入和低收入儿童的差距正在加大。这太令人沮丧了。”
几十年来,美国已在机会均等及反对种族倾向方面做出努力,差异已经缩小,然而阶级对学业成就的影响越来越大,这让专家们感到意外。近期还有证据表明,低收入的美国人比同等条件的加拿大人和西欧人向上的机会更少,这一结论更加令人担忧。
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玛莎·J·贝利(Martha J. Bailey)和苏珊·M·戴纳斯基(Susan M. Dynarski)表示,30年前,在美国,有学士学位的富人和穷人的差额是31个百分点,而现在已达到45。
尽管两个群体大学毕业的几率都增加了,但富裕群体增加得更多,因此将差距进一步拉大。
可能的原因包括上层人群收入的飙升,家庭结构的变化导致能 得到双亲家庭支持的低收入学生更少了。社区间也因阶级而分化得更严重,低收入学生越来越集中在较低质量的学校。即使把助学金计算在内,上一所公立大学的花 费也在过去20年间上涨了60%。很多低收入学生都感觉家里需要他们帮忙,他们一想到要损失几年的工资,同时背下沉重的债务,便望而生畏。
加尔维斯顿的这几个女孩把希望寄托在教育上,她们遵循着一个和国家本身一样古老的传统。但是如果只有富裕的群体能受教育——而且只有受过教育才能致富——那么校园的存在就很可能变得毫无意义。
“低收入学生,无论天资如何聪颖,在社会经济阶梯上攀升的可能性越来越小,”斯坦福大学(Stanford)的社会学家肖恩·里尔顿(Sean Reardon)表示,“这是对美国梦的一个威胁。”
高中生涯
当时没人看得出她们三个是朋友,更不用说是三胞胎了。那时 安吉莉卡画着黑眼线,玛丽莎的情绪经常闹得一家人鸡犬不宁,而比安卡是下一届的学生,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她们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参加了针对低 收入青少年的大学预科课程——“向上跃进”项目(Upward Bound),而且她们都很信赖该项目的辅导员普里西拉·冈萨雷斯·卡尔弗(Priscilla Gonzales Culver),大家都叫她“G老师”。
安吉莉卡来自一个墨西哥裔大家庭,她既以此为荣,又想超越 这个身份。她的母亲安娜·冈萨雷斯(Ana Gonzales),在儿童时期非法越境,获得了美国国籍,并在加尔维斯顿定居下来。她定的家规很严,有一次就因为安吉莉卡晚回家一分钟而让她禁足一个 月。安吉莉卡对她既尊重又畏惧,她从来不叫她“妈妈”——只叫她“夫人太太”(“Mrs. Lady”)。
她的家是一套从别墅里隔出来的公寓,亲戚们住在相邻的单元 里。有多少家庭聚餐就有多少家庭纷争。安吉莉卡的一个舅舅曾经是街头黑帮,脸上留下了疤;她的外祖母几乎不会说英语。安吉莉卡的举动奇妙地掺杂着疏离和热 诚,她没有学西班牙语,而是学了德语,她的15岁生日聚会以哥特为主题,在桌面的地球仪上画着仙女和龙。她给自己起了个奇特的外号“科恩小妞”(Korn chick),是以一个吵闹的金属乐队命名的。
但上学才是她最关心的事。她说:“我在学业上表现出色。”她的外祖母和姨妈们和“夫人太太”一起在沃尔玛超市工作,安吉莉卡受够了她们可怜的工资和遭受的白眼。“向上跃进”项目让她用1到10来描述大学的重要程度。
她写了“10”。
玛丽莎也想离开这个小岛——说得更直白一点,是想离开她的家。“当我7岁的时候,我妈妈开始约会,和一群酒鬼混在一起,”她在“向上跃进”的申请书上写道。她的母亲对止痛药成瘾,而且有严重的抑郁症。外祖父母给了她庇护,而学校是她的另一个避难所。
“我喜欢读书——我是个怪人,”她说道。
到了八年级,玛丽莎在班里名列前茅,被选到一所私立高中上一门课。她向往申请去那里读书,却对母亲和外祖父母说想去另一所学校。对家人隐瞒自己的理想,是很多贫穷的孩子学到的一种技能。“我知道我们没有钱,”玛丽莎说,“我觉得我没有权利提要求。”
刚来“向上跃进”时,玛丽莎发现有个同学总是一个人吃饭,于是她坐在了她旁边。“是她‘强迫’我和她做朋友的,”安吉莉卡说。
比安卡是在下一年入学的。她快乐的外表让人看不出任何家庭不幸的迹象。自从父亲去世后,作为四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她多年来肩负着“候补妈妈”的角色。对于比安卡来说,家庭意味着全部。
她来的时候正赶上“向上跃进”组织的芝加哥旅游,此行也是 三胞胎传奇的核心部分。她们知道自己不满足于加尔维斯顿的生活,于是在西尔斯大厦(Sears Tower)和西北大学(Northwestern University)之间寻找她们的落脚点。这次旅行成就了她们的友谊,她们共同的目标也奠定了这段友情。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