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遇方伤害配偶的是情感价值观和道德感
问:那么在现实生活中,一对夫妻一方有外遇了,另一方会觉得被侵犯被伤害。您怎么看?
方刚:2000年《婚姻法》进行了一次修改,焦点就在于要不要有配偶权,就是对性的忠诚。人对自己的身体有支配权,因为结婚,就规定一个人的某个器官只有另一个人拥有唯一使用权,那就侵犯了他的人权。争的结果是妥协了,没有明确写配偶权,但有相互忠诚的义务,司法解释是道德倡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观,从没有统一过,每个人都是互相伤害。
从感情的角度,一方有外遇,当然伤害了配偶,但是我们要意识到这个伤害的是什么?伤害的不是他的人权,而是情感、价值观和道德观。每个人的道德观和价值观不一样,没法保护。这要当事人自己做出决定,你是接受、容忍,还是反抗。
问:如果真的都用人权来衡量,社会不会乱套吗?
方刚:不会乱。每个人做他自己,又不侵犯别人的权益。因为侵犯别人就侵犯了别人的人权。每个人个性充分地张扬,这才是人类最理想的和谐社会。每个人快乐地使自己的生命潜能得到充分发挥,不只是在性领域,这个社会才最和谐。
我们关于和谐有两种观念,一种观念是不许你不和谐,不许你异类,不许你另类。
还有一个观念就是大家所谓百花齐放就是自由地做自己,但前提是不能侵犯别人。
看和谐的时候要从统治者的角度看,那可能前者更好。但是从个人角度看,后者更好。
所以有人说,国家权力、公权和私人生活离得越远越好。私人生活跟公共事务没关系,只要不侵犯公共利益即可。
传统爱情观和性教育害人无数 就要颠覆和改变
问:过去我们以为出轨、外遇才是离婚的根源,但现在发觉有些夫妻并没有出现第三者也会离婚,原因是丈夫不肯不愿和妻子沟通交流。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方刚:传统男人大多会不和妻子交流沟通。以前女人不是有一些骂男人的话吗?“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还是我们说的霸权主义的支配的男人气质,男人是一个硬壳裹着。
出轨是最不值得离婚的事,我们做婚姻培训,我讲的就是出轨是最不应该离婚的,你离了,下一个还出轨,然后那个男人也未必忠诚你。
而是要看两人的感情,还有没有亲情。出轨跟爱情没关系。出轨就不爱我了,这是多数女人的错误认识。
我们的性教育就要改变颠覆传统的爱情观,颠覆传统的爱情观是指爱情多么忠贞伟大,至始至终海枯石烂。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大学生因为失恋想不开就去自杀,传统的性教育要负责,他们把爱情忽悠得太高了。
真实的人生、真实的情爱是多元复杂的,恋爱,分手,移情别恋,多角恋,都很平常。
错误的情爱观对女人的伤害特别大。还有些成本不只在亲密关系当中,可能她一生的定位都改了,因为女人觉得婚姻爱情对她最重要,这不是传统文化教育毒害的后果吗?
我们现在也要改变男人的想法,如果一个女人承担了全部养育孩子的责任,那么就有一个男人无法体验为人之父的滋味。
这就是改变男人角色,同时改变女性角色。我们以往的性别教育、性别平等运动都是女人怎么样,不理男人。但是女人再想怎么变,男人不答应,你想这事能变得了吗?女人回家说我们应该平等地分摊家务,男人不干,那怎么办?
所以我们现在要教育男人,改变男人,这样才有可能真正的性别平等。
一万个人就会有一万种亲密关系 只要没侵犯人权
问:那么您觉得理想社会的亲密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
方刚:未来的人类社会亲密关系,我觉得1万人有1万种亲密关系。有人就单身一辈子,有人同居终身相守,有人是三个人在一起过得挺好。
现在,一夫一妻制被认为是唯一道德的亲密关系。实际上一个理想的社会,不应该仅有唯一一种被认为是道德的亲密关系。每个人的选择、理念、生命体验,都不一样。我觉得理想的社会应该尊重不同方式的亲密关系。所谓和谐社会是每个人能够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而不是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行走。
人类的亲密关系多种多样,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也有可能没有性欲,现代社会就是这样。这就需要用别的方式来弥补。一夫一妻制早破产了,恩格斯就说没有成功过。
我写过一本书叫《换偶者》,就说很多伴侣出去换偶。
问:您是否认为换妻会对婚姻造成影响?
方刚:会的。很多受访者表示说,会对他们的婚姻会造成好的影响。我做换偶研究三四年间,访问了约三十个受访者,他们都说换偶使他们的婚姻关系更加亲密无间,感情更加牢固。
一个受访者说,换偶之前,他们夫妻睡觉时背对背,换偶之后他们要抱着,拉着手睡。
另一个受访者说:换偶后,连散步的时候太太都一定要叫上他,二人一会儿也舍不得分开。
问:也有声音说放纵身体犹如野兽,是文明的退步,您怎么看待这种人权保护和身体放纵之间的关系?
方刚:性的自由真有那么可怕吗?真是野兽吗?至少在我看来,性自由是天使,反对性自由的人才是野兽。 尊重个人性选择才是文明进步,打击别人的性选择才是文明退步。
所谓人权保护,是说,个人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行为方式。换句话说,即使“放纵是野兽”,只要这野兽没有强奸别人,那也是他的权利,别人无权说三道四,更无权把这野兽抓起来。换偶,没强奸别人,也就不是野兽。
问:那您对真正达到性别平等的目标是乐观还是悲观呢?
方刚:要说悲观也挺悲观。瑞典经历了三四十年,妇女运动解放用了200多年,也远没有实现完全的平等。我乐观的是我觉得能做这件事。对于长远的文化改变,我刚也说了,我不幻想在我有生之年看到特别大的改变。但这就是慢慢的推动文化的工作。我们做很多很难一下子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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