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
事件仍在发酵,就连其中普通的签字者,也感觉无法置身事外。
起初,张昆在朋友圈里转发复旦新闻馆的《痛心》一文,指责文章作者“赤裸裸的道德绑架”,并发布微博,呼吁“无良媒体请不要为了种种目的断章取义”。很快,不同意见逼近了身边,争论发生在他和朋友之间。
“你们就不该签。”当他向一位朋友吐槽舆论时,并没有获得期望中的理解,对方不仅认为这封信对复旦声誉造成了影响,并且从理念上不认同他们的行为,“我就觉得杀人这种事情无法原谅,凭什么原谅?原谅了你,那被你杀死的人呢?”
“走的人已经成为事实了啊,改变不了。现在至少他还活着,我们希望他还有救。”张昆辩驳。
“那凭什么他有救,被他杀死的人没有救;他是坏人要有救,无辜的人反倒没救?”朋友反问。
困惑也出现在刘可脑袋里。翻开网上的评论,一边倒地指责复旦学生。“当时我就懵了,跟室友们讨论了一晚上,我们的行为到底符不符合伦理标准。”
尽管两位室友的专业都与法学有关,对这个问题的意见却并不一致。一个认为林森浩的行为对社会影响严重,理应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如果换作她,不会在请求信上签字;另一个则觉得法院可判死缓,不反对刘可签字,刘可因此稍感安慰。
不过,她同样免不了要在社交媒体上面对朋友们的疑问。她对一位友人解释,法律、惩罚机制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改造,而不是为了杀戮或者以命抵命。对方反问:“改判的话,负面影响也太大了吧?”
对于质疑的声浪,严义明并不意外。他分析,复旦投毒案因其手段等原因本就带动着相当大的社会情绪,另一方面,林森浩在接受采访时显得较为冷漠,也令公众不满。
尽管有众多不利条件,并面对随之而来的阵阵声浪,林聿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国人觉得超前的东西,在国外早已不新鲜,百余个国家已经从法律上或实质上废除了死刑。
“我们在国内所做的,不过是用细小的力量去参与社会的共同进步。我能想到三五十年后,中国也已经废除了死刑,而我们这一代人仍然健在。”
但相对中立的观察者的问题是:复旦投毒案是这种努力的合适渠道吗?成本会不会相对较高?
“在我目前所观察到的个案中,没有一个相对成本不高的。根本的原因还在于民众并不适应良善的法治环境,以朴素的法律观、生死观(如杀人偿命)来判断对错。”联名信发起者之一林聿表示,“如果不敢于从一些有争议的个案入手,那么良善法治观念的普及影响力也会较弱。”
和林聿一样,谢百三也预料到了这场“劈头盖脸”的声浪。他对南方周末记者感慨说,“人们习惯了杀人抵命这种约定俗成的想法。”
对于谢百三而言,重要的是舆论的冲击打断了原本的计划。骂声一度令他与企业家关于捐款的洽谈中止,案件未来的走向也为已经初步敲定的意向蒙上阴影。
况且,计划中的重要一环——黄洋父母的谅解——目前看起来困难重重。黄国强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免死的口子一开,校园里一定会有诸多仿效者。另一方面,他并不打算接受林家人的道歉:“他们来四川道歉,还带着记者,不真诚。目的不对,态度也不对。”
请求信并未弥合原有的裂痕,人们努力之后发现,距离共识的达成还有遥远的路途,而案子本身也远未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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