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衣物
导致8月11日大规模搜索的是康父发现了一团衣服。
10日,余秀琴与康父在横贯玉米地的南北土路西侧寻找。晚上7点左右,二人在玉米地南段走进一条长满杂草的小道。小道北侧堆放着不少从地里锄下的杂草,细心的康父在其中一堆草里胡乱一翻,发现了一团衣服。
“这是不是玲玲的衣服?”康父问身边的余秀琴,余一看,康父手中的正是一条蓝底蓝绿圈图案的连衣裙,里面还裹着一条粉色内裤。多年后,康父回忆寻找衣物的过程时说:“别的草堆都没有动过的迹象,只有这个草堆像是被人动过。”警方在之后的现场笔录中,这样描述埋藏衣物的具体地点,由尸体发现处向南90米,在南北土路西侧48米。
8月中旬,晚上7点天还未黑。余秀琴小跑回厂里报告,而康父坐在草堆旁守护现场。一小时后警方赶到,天色已晚。他们拿走了埋在草里的衣物,留下了一句话:等明天下力量找。
第二天,100多名液压件厂职工被发动起来,几小时后,工人在段月珍家的那块玉米地找到了康玲玲的遗体。
石市公安局郊区分局的现场笔录显示,公安人员从当日11:50开始勘查现场,并于14:05结束。现场笔录记载,尸体现场北距新华路204米,西距南北土路15米。尸体左脚西侧20厘米处有一鞋尖朝西的红色塑料凉鞋,左脚西侧偏南30厘米处有一串钥匙,尸体北侧偏西1.5米处有辆头东尾西倒置的女式自行车。以上三件均为死者遗物。尸体脖子上有一玉米秸,且在脖子上绕有一件衬衣,开口在北侧。
整个现场勘查过程中,侯军只被带到衣物埋藏地,并对自行车、鞋和钥匙进行了辨认。他说,“尸体现场,一开始没让我见。后来收尸时让我看了看。”康父一样没能靠近女儿的遗体,他对媒体回忆,公安机关“在那里检测、取证,折腾了一天。到晚上7点,他们通知把尸体带走,才算是立案了”。
地被撂荒了
自从地里死了人,段月珍就对那里尽量回避。每次浇地、锄草必须经过时,她都是一溜小跑,“心里害怕得不行”。
就那么一亩地,玉米也就种上八九垄,人怎么就死在我家地里了?段月珍一直困惑。
“原来我家的西红柿棚就是村里人家的祖坟,人家死了人就往我家地里埋。”段月珍觉得自己既倒霉又憋屈,“谁想没几年口粮田里又死了个人,吓得我都不敢从那块儿走了。”
事发后的一两个月,几乎每天都有人往段家的玉米地里去,测量、绘图,还不时有人来询问情况。段月珍有些烦了,再有人来,她就直接回绝:你们不要问我了,我已经够倒霉了。但没隔太久,侦查人员还是拿着一件浅色带花的衣服跑来要她辨认,“他们让我认,我怎么认得出来。”段月珍摇着头,有些不高兴。
在段月珍的记忆里,从土路边到遗体被发现的地方,那一片玉米被络绎不绝的来访者踩得乱七八糟。事发当年,她的玉米地少收了至少二百来斤,“那一小片也有没被糟蹋的,可是掰棒子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去。村里人问起来,我说不要了”。
村里有人给她出主意:你去找死在你家地里的人赔钱呀。段月珍和丈夫对此并不认同:人家亲人去世已经很倒霉了,我们只是跟着倒霉,哪里还能再去找人家要钱。
虽然没有亲见,段月珍听村里人说,死者的男人曾去她家的玉米地边给女人烧纸。此后近十年时间,段都很少再去打理那一小片田地,任其自生自灭。
2000年以后,村里统一回收村民口粮田,段家交地时异常痛快。在他们看来,交了地,简直就是丢掉了一个负担。后来,玉米地被村里租给一些从大名县迁来的菜农。这些人开来一些机器,开始在玉米地上重新耕种。
被怀疑者聂树斌
找到女儿康玲玲的遗体,康父第二天来到石家庄市委,他对此前公安机关不予立案的做法十分不满。报案却不立案,这是什么公安!康父愤愤不平地抱怨。这一次,老人得到的答复是:已经立案。
康父曾告诉聂树斌案的申诉代理律师李树亭,当时的石家庄市委书记赵金铎下令公安机关限期破案。
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谁是凶手始终是个疑问。直到1994年9月23日下午6时20分,郊区分局民警张日强、杜同福在附近的电化厂宿舍区发现了一个骑着山地车的年轻人。
1994年11月30日,石家庄市《社会治安报》上,与张、杜二人同为专案组成员的民警焦辉广发表了通讯稿《青纱帐静悄悄》, 文中这样讲述抓捕过程:只见他从防水堤大路上拐进平房宿舍区,不时地左顾右盼,两位侦查员猛冲过去,拦住去路,张日强突然喝问:“站住!干什么的?”那家伙一惊,掉头想跑,被杜同福一把拽下自行车。
这个被拽下自行车的青年,就是时年19岁的聂树斌。
山地车青年
如果不是焦辉广的这篇通讯稿,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大概永远也搞不清,自家老实巴交的独生子,怎么就成了拦路强奸杀人案的嫌疑犯。
据焦辉广描写,1994年8月11日以来的一个多月中,警方先后查访了8个村庄、12家工厂企业的1000余人次,并摸出13名嫌疑人,后被一一排除。
9月8日,警方在电化厂宿舍区内,从一退休工人处得知,入夏以来总有一名20多岁的男青年骑一辆蓝色山地车在附近闲逛,并几次尾随妇女上厕所。这个人“留平头,长方脸,小眼睛,不像市里人”。
令人生疑的是,据说8月初,这个人还在孔寨村方向出现过。
老工人的话立刻成为重要线索,侦查开始向电化厂宿舍及聂树斌所在的鹿泉方向辐射。之后的几天,几名菜农也称见过一个骑着蓝色山地车的青年来回游荡,尾随过路青年妇女。在焦辉广笔下,一位农民大嫂向警方反映,一名骑着蓝色山地车的男青年“悄悄骑到菜地边土路上,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等她抄小路回村回头看时,“那家伙的样子活像一只垂涎三尺的恶狼”。
1990年代中期,山地车还是稀罕物,并不普及,在农村更显扎眼。9月23日,当聂树斌骑着蓝色山地车在电化厂宿舍区“出现”时,很快就被警方发现。聂母张焕枝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聂平常没事时,确实喜欢骑车闲逛,有时也会走出老远,但他总是玩玩就回,从不夜不归宿。
但那一晚,聂树斌没有回家。
第二天上午,警察找到了聂树斌家,聂树斌的父亲聂学生在外上班,张焕枝也下地干活,家里没人。下午,张焕枝在家见到三名自称郊区分局的便衣警察,没有出示任何证件,只说“你儿子被逮了”。张焕枝听了吓了一跳,一下靠在墙上。警察也没有交代聂树斌究竟犯了什么事,只说有作案嫌疑。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张焕枝觉得当时被吓蒙了,没顾上多问。“而且那个时候我就是一个农村妇女,什么都不懂,他说是警察就是警察,根本不会怀疑。”她说,要是换了现在,至少要查查他们的工作证,就像每有记者到来,都要检查记者证一样。
从9月24日起,之后的一个多月里,警察往聂家跑了三四次。他们搜查聂树斌的房间时,还从抽屉里拿走了一个小本。张焕枝说,儿子从来没有记日记的习惯,里面写了些什么,家人到现在都不清楚,但警方说“里面写了一些内容,要拿走”。
警方还拿了一件衣服要聂家辨认。张焕枝记得,一个警察坐在北屋的椅子上,抬高的手里拎着一件花衬衣,“这衣服是你们家的不是?”张焕枝看了看,“不是。”警察又扬扬手:你看仔细点。张焕枝再次确认:不是。
“那是一件女人穿的花衣服,长袖,上面有蓝色的花,一朵一朵的,并不大。”张焕枝说,上面也有小碎花,比一块钱的硬币稍大,但是很少。这个细节也成了19年后王书金案二审开庭后,张焕枝指出检方在证据上“造假”的理由。此为后话。
康父告诉律师李树亭,破案期间,警方也去过他家几次。一次拿走了女儿的照片,一次拿走了两件衣服,其中一件是花衬衣,另一件是连衣裙。康父说,“这些衣服都在公安局放着,我们要,公安局不给。后来(警方)又拿了衣服让我们辨认,一件也是花衣服,一件是连衣裙。”不过康父表示,之后拿来辨认的衣服并不认识。
出事以后,张焕枝去过儿子学校。她说,对于聂树斌犯事,老师、同学的反应都是“抓谁也不能抓聂树斌啊”。杨中山是聂树斌在校办厂工作时的领班,带过他一年多。在杨中山眼里,聂树斌实在、老实、话不多,“他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行为,干活还行,不偷奸耍滑”。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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