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固车站当地退休铁道员带柳泽隆行参观其父当年的满铁官舍
2011年5月,时隔66年,已逾古稀之年的柳泽隆行重回了出生地铁岭市,探访了其父在满铁工作8年间其中一个叫“中固”的小车站。在与当地退休铁道员攀谈的过程中,意外听到了父亲的故事。那位铁道员回忆柳泽父曾表扬其父比日本人要优秀许多,非常爱护中国人的属下。另外一位还带着柳泽参观了满铁官舍(机关宿舍)。他想象着父亲在这里作息、执行任务、表扬某君……父亲年轻时的身影跃入脑海。他一直认为父亲生前反思的不够彻底,只是把自己当做“善良的移民者,对自己的中国属下爱护有加”,而没有认识到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助推了日本军国主义的殖民侵略野心。
柳泽的父亲当年任职时的安奉线列车时刻表
在依稀能辨寻的自家门口,柳泽感动得浑身颤抖。对他来说,铁岭是他回国后一想到便泪流满面的故乡,这种故乡感一直挥之不去,对于自己生于中国的悠久大地上他一直很自豪,内心深处并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日本人。
他吟唱着诗人室生犀星的诗歌“故乡是远在天边的思念/是心底浅吟的悲歌/……身陷都心孤寞的黄昏/思乡之情泪湿双目”66年后,故地重游。路经沈阳,站在关东军和日本财阀的旧址面前,枪炮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不禁低下赎罪的头,合掌默哀。
对谈:“故乡是远在天边的思念 是心底浅吟的悲歌”
文汇:您怎么会想到66年后重走遣返路?
柳泽隆行:在那条遣返路上我失去了弟弟,舅妈母子也不幸过世,一家人拼死拼活抵达了博多港,对我们来讲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可说来可笑,虽然是当事人但对当时的路线完全不知,只是一味地被“搬运”到目的地。2011年重返铁岭后,我决定重走一遍,花了两年的调查时间,凭着我儿时的记忆,2013年夏天,一个人回到丹东市。
2012年柳泽与中国友人在铁岭市合影
文汇:与您有相同遣返经历的作家安部公房曾说:“养育我的奉天之地,是煞风景的满洲中尤其煞风景的地方。但是,就是这煞风景之处反而深深地吸引着我,这果然就是因为它是故乡吧。我却不能断言这是故乡,何故?作为个体,我的父亲只是个温良的市民,可作为整体的日本人我们却在进行武装殖民侵略,想必是因为这个罪过,我们连称奉天为故乡的资格都没有。甚至,连称作故乡的地方都没有。在奉天时,我梦到日本,从日本回来,我梦到奉天,我时常感到自己就像 亚洲的亡灵 一样徘徊在故乡的边缘,却始终进入不了。”您称铁岭为“故乡”,请问您对这个故乡抱有何种感情,与安部公房所言是否有共鸣?
柳泽隆行:当时我们住在中国人不被允许进入的日本人街道,为保有一个特权地位,无法与当地孩子接触。所以,我有和日本小孩子玩的记忆,却没有与同龄中国小孩玩的记忆。最初接触到中国小朋友是战后在安东时候的事了。但我们从满洲回来后,又被贴上“遣返者”的标签,长时间受异样眼光的蔑视,居无定所。对于“遣返者”的生活状况,我想可以作为日中战争史另一个视野来研究。安部公房把移民满洲的行为认作日本全体的武装殖民侵略,这点我认同。我对自己生于中国的悠久大地上一直很自豪,内心深处并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日本人。从这层意义上讲我像是徘徊在中日间的“亡灵”。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