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四川国营沙坪农场大堡作业区曾关押了几千名“小劳教”。在1959年到1961年的饥荒年月,大量孩子因饥饿死亡,存放尸骨的山坡,土堆一排接着一排。近日,媒体跟随幸存者重返大堡劳教营,揭开当年往事。
曾伯炎(中)与大堡的“小劳教”们。
1962年“小劳教”杨泽云(上图前排)被解救后,被安置在中川铁厂工作。
峨边大堡的山林,彝族向导冉拉阿布拨开灌木,几排土堆出现在密林深处的山腰间。“这是坟头,看,这个明显,还有那条沟……”
阿布一边说着一边从山坡走下。童年放羊时,他曾误入这片荒野。这些坟堆既无垒砌,也无墓碑。有乡亲在这里看到暴雨冲刷出的白骨。阿布听老人说,那里匆匆埋葬的,都是十几岁的小孩。
李世元老人穿过树丛跟着我们走来,墓地的荒芜展现在他面前。53年前,他还是孩子,也差点埋葬于此。那时候他只有十三四岁,因为跟着大孩子偷公家废铁,在此接受“劳动教养”。
如今李世元这样的幸存者已经很难说清,在1959年到1961年的饥荒年月,究竟有多少孩子被埋在这里。人们只记得,粮食最困难的几个月里,每天都有孩童尸体被运到这里。由于死的孩子太多,最后只好浅浅挖个坑,匆匆埋下。存放尸骨的山坡,土堆一排接着一排。
对于可与夹边沟并称的右派劳改农场沙坪农场,这些“大堡小劳教”的故事,只不过是无数悲惨故事中的一个插曲。如果不是独立导演谢贻卉三次前往大堡拍摄的纪录片《大堡小劳教》,世人不会知道这些即将被带入坟墓的陈年往事,而我也不可能与当年的“小劳教”李世元一起重返大堡。
从成都出发前,纪录片导演谢贻卉讲了很多镜头外的故事。在她重返大堡前,有个画家朋友提起大堡:“大堡的山很美,有一股浑古之气,野性之气,氤氲之气,它太适合画水墨画。秋天一列气势雄伟的雪山横亘于眼前,再往里走,竟然在白云中跃出一大片斑斓的红叶。”
后来,我跟着李世元坐在前往大堡的大巴车上,发现没有秋叶、雪山,这山间壮美依然。李世元无心再看风景,山路颠簸,他难受得晕车呕吐。53年前,这条路通向死亡——谢贻卉在纪录片结尾使用了一段意味深长的旋律,那是郭沫若在1950年填词的《中国少年儿童队队歌》。童声,合唱,轻快,朝气。
继承
重返大堡前,我在成都的温江区找到李久弟。经过几十年人生曲折,他回到儿时的庆丰街小学,在街对面开了一家照相馆。在网上看到谢贻卉的纪录片,他说,他也是大堡孩子中“极具典型性的代表”。
成为“反革命”那年,李久弟8岁。
在那个阶级斗争的年代,他不知道这3个字意味什么。直到长大成人,他才终于明白,那代表着永远无法改变的命运。
1955年,他家街对面那间小学里,校长突然对他说,“你明天不要来了。”后来公安局的人告诉他,因为他写了反动标语。
李久弟不知道那时候学校里出过什么“标语”,他继承了父亲的“反动血统”——父亲李柏筠曾任民国时期温江县参议会副参议长。
李久弟记不清是哪一年,父亲被宣布“下落不明”。有人说父亲躲到了山里,有人说父亲在叛乱中被打死。公安局的人也曾找他打听:“你老汉儿(父亲)回来过没有?”
“可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父亲两个字,让坐在我面前的李久弟再也没能控制住情绪,泪水在眼睛里打转。1950年后,他再没有见过那个男人。父亲在他脑海里只剩下模糊的画面。那时他感冒睡在床上,父亲把蚊帐拉开:“幺儿(四川方言:小儿子),你好了没?”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