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日报:那现在你还会不会过问村里一些事务?
陆汉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谈不卖地??“我不敢夺后人福祉,让自己享受”
南方日报:卸任将近一年,你会否担心被村民或外界遗忘?
陆汉满:渐渐被人忘记,也是一种好事情。
南方日报:倘若未来崖口再卖地,你会怎么做?
陆汉满:反正自己不卖就算了,别人不能约束他。
南方日报:你觉得崖口的集体制还能运行多少年?
陆汉满: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历史使命。至于明天怎样,谁也不知道。但崖口的制度短期内是不会变的,毕竟村庄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产生活模式。假如这个地方的人们不满意,集体制早就解散了。存在即是合理的。
南方日报:如今好像大部分村民都愿意出让土地,你为什么不愿意?
陆汉满:土地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重要资源,历史上称为社稷,是祖祖辈辈艰苦创业积聚下来的资源。前人想让后人生活有依靠,宁愿自己受苦受难,都要把这些资源留与后人,寄望于下一代能传承下去。我不敢夺后人福祉,为自己享受!
谈得失??“当农民很自由没什么不好,儿子就叫志农”
南方日报:当了一辈子的村书记,你到头来却依然一贫如洗。那这些年的执政和坚持,你究竟得到了什么?
陆汉满:我做了58年干部,当人民代表48年,支部书记当了37年。今年退下来后,有些人还以为我很留恋这个职位,其实我一点也不留恋。这些年的坚持,我觉得得到的是人生价值。我只是历史的匆匆过客,完成的只是自己的历史使命。
南方日报:但你最终似乎什么也没得到,甚至比一般的农民还穷?
陆汉满:如果我现在有钱有地位,对家庭反倒是一种负担。今日一无所有,贼不会来偷,也不会被敲竹杠,家里人也平安点。这样的生活更自在,我很满意。
南方日报:你给儿子取名叫“志农”,是不是希望他也当个农民?
陆汉满:当农民其实没什么不好,我确实是希望他当个农民。农民本身就是个很潇洒的行业,尤其是在崖口,农民还有三个特点:自由,工作时间短,没人管。
南方日报:在中国,除了崖口之外也有一些村庄坚持集体制,且成效不错。比如华西村,你怎么看待它们的体制?
陆汉满:对这个地方的体制我看不明白,不敢表态。但我也很留意它的动向,包括他们领导的讲话。
采访札记
当逐利资本邂逅求富心态
穿行于崖口的大街小巷中,时不时会有行走在时光隧道的错觉。
在这里,或许你的左边是一栋刚建的崭新高楼,右边却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低矮平房;在这里,或许你的前方是令人感叹的连片农田,后方却是正在紧张开发的大片土地;在这里,或许有的家庭仍旧在骑着古老的凤凰牌自行车,但有的家庭却有几部小车……
这就是崖口,一个古老与现代冲突极为强烈的传奇村庄。同样是以集体制度闯入市场经济,相比早已在国内A股市场上市的华西村,或者是有着“中国红色亿元村”之称的南街村,眼前的崖口似乎“土气十足”,急于与城市的现代生活方式相接壤。
或许他依旧残存的“土气”,与崖口坚持集体制的最终目的密不可分:不是为了共同富裕,而是为了保护弱者,仅仅而已。
当城市化、现代化的生活方式更深入地渗透到田园牧歌的村庄,当强大的资本为这些曾经的弱者许下瞬间致富的诺言时,昔日只求三餐温饱的人们便开始忘记安稳的幸福,而是甘愿选择手中有钱的实在。于是,在这个一再被外界传为神话的村庄中,自2001年开始便上演了一幕幕观念的较量。
而当村庄的人心变得不再团结时,便给了各种资本寻租的机会。如陆汉满所言,尤其是在2002年围垦结束之后,当崖口完成所有的原始积累,此时各种权力资本便开始蜂拥前来。
多年后再度回头研读,或许历史会证明,翠亨新区的规划与开发,1.8万亩土地的买卖,乃至陆汉满的卸任,都绝非扼杀崖口集体制的最关键因素,只不过它们充当了催化剂的功效。当村民“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共同观念,被“手中有钱,心中不慌”所取代时,各路资本终于找到了闯入乌托邦的入口。坚守了30多年的集体制,便开始伴随着陆汉满的卸任而变得摇摇欲坠。因为最坚定的坚守者也已经离去。
数年之后,当支撑这个村庄集体制发展的三大支柱最终全部消失时,崖口的神话还能延续多久?或许它还有惯性,但已经走上迷失的边缘。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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