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定者落马
再往下一步走的时候,遇到麻烦了。我们成立一个全市性组织,下边还要听取学生意见。你这人物社会上有点影响,你还得在原来单位过得去才行。解放军是正规照章办事的人,下去一调查,发现问题了,中央文革点名推荐的3个人都有些问题。
朝阳区的那个中学老师,一调查说他有男女关系问题,这肯定不行。中央文革又介绍了一个地院附中的老师,叫薛玉峰,也很有才。他那会儿30多岁,跟我和刘龙江还嘻嘻哈哈的。
任XX呢,他在学校没有群众基础。很多人,包括和他一派的一些人也并不认可他。他的家庭呢,他爷爷在苏联,见过列宁,是苏联红军的中国支队的成员。据说,后来俄罗斯还真承认他这段历史。按共产党的算法,他们家应该是老革命。当年不知道为什么,解放军外调的结果,说他家是伪官僚。也可能是说他爸,没说他爷爷。我其实挺喜欢他,但解放军不愿意惹这麻烦。结果在3月份要成立红代会的时候,把他拿下了。任得知这消息找我激动地长谈,他说我一定会跟你好好干。我没法说话,最后我说这个没办法改变,咱们以后还多合作。他非常气愤地离开了,日后他成为我的对立面――一个铁杆的“四。三派”。
刘X原来也内定是中学红代会的核心组成员,因为清华附中是红卫兵发源地吧。清华附中那些人,说她和蒯大富来往密切,老泡在清华大学里,整天不在学校。没有什么其它正当理由,就说她没有群众基础。她被替换不是我宣布的,而是清华附中军训团要换人。她也跟我翻脸了,后来也成了“四。三派”的干将。
我承受的这些,都无缘无故啊。最后凑了一个班子,一共37个委员吧。核心组就是5个。军训团外调后,把101的任XX换成了师大附中的陈永康。清华附中必须要有一个,于是换了一个工人出身的程金香。她是军训团推荐的,很老实一个人。核心组最后就是:我,二中的刘龙江,清华附中的程金香,师大附中的陈永康,教师代表是地院附中的薛玉峰。
在成立区一级红代会的时候,我还推荐过女4中的罗雪柯,她家是文联的吧,家里藏书巨多,这是我一直很羡慕的。实际上我们有点少男少女那种朦胧的情感。那些解放军看我对她挺认可的,让她当了朝阳区红代会的头。她后来成了女作家、影视创作者,后来嫁给了101中的鲍国路(后改名为柯云路)。大名鼎鼎的柯云路背后,应该说有不少罗雪柯的心血。
首都大学红代会首先成立,中学红代会紧随其后,是1967年3月25号在人大会堂成立的,当时除了主席和林彪,总理以下的都去了。开幕词是我写的,我读的。总理,陈伯达都讲话了。红代会的权力机构叫核心组,我是核心组组长。
中学红代会成立后,接着成立了工人代表大会和贫下中农代表大会。这样革委会的四大支柱表面上就搭起来了。这四个会开完了以后呢,就在这四大支柱的基础上,成立了北京市革委会筹备委员会的9人主席团,谢富治为主任。军队上的是郑维山、付崇碧。地方干部是吴德,再往下呢,就是有一个学部〔2〕的人,还有就是四大支柱各出一个人,大学红代会是聂元梓,中学里是我,代表工人的是刘锡昌(音),代表农民的是邓万田(音)。我们9个人组成了主席团。
1967年4月20号北京市革委会成立。谢富治是主任,几个副主任有吴德、聂元梓、付崇碧、郑维山。中学生里只有我一个常委,其他的是委员。这个名单是中央文革决定的,当然最后都是毛主席的意见。当年对我们的任命,是经过毛主席批准的。那时,我身为中学红代会的头儿,北京市革委会常委,觉得好像理所当然似的,也没什么权力意识。不过,代表着北京500多所中学,几十万中学生也觉得挺自豪。
1967年5月1日在天安门,栏杆上右数第三人为李冬民。
有一次在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对我说:“你的兵多得很哪”!我诚惶诚恐地赶紧对他老人家说:“我们都是您的兵!”
“四・三”起烽烟
好景不长,随着中学生中思想认识的分歧以及中学红代会中的矛盾,中学很快分裂成两大派。
1967年初,军队在毛主席的指示下,派出宣传队进驻中学,对学生军训,实际上是接管政权。接着,各学校成立了一批革委会。在军队派来干部的帮助下,东城区50多个学校,纷纷把革委会建立起来了。我们25中的军训团是铁道兵的,二中来的是工程兵的。
这时一部分不安分的学生,又开始活动了。大学里的一些人也与他们有联系,鼓动这些中学生冲击刚成立的学校革委会。这批后来成为“四。三派”的学生呢,就和来学校执行军训的解放军之间发生了矛盾,和学校里的“老兵”以及后来成为“四。四派”的学生都发生了矛盾。当初我们首都兵团批判对联的时候,他们中有些和我是朋友。在1966年9、10月份,我们这些后来的“四。四派”,认为对联不符合党的政策,自来红的思想是不对的。怎么老子英雄,儿子就一定是好汉呢?怎么老子反动,儿子就混蛋、就一定不好呢?我当时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再说就是自己弄不清楚,也不会去迫害别人,而且我们对出身不好的同学是有帮助的。但其中有些人到了1967年初的时候,就变得非常激进,反过来批判我,批判我们这些曾经帮过他们的人,说明确点就是要夺权。
这些学生闹起来,矛头首先是对着解放军的,因为在学校执掌大权的是军训团。他们逼着来军训的解放军,让人家表态支持他们。有的学校还把人家小战士逼到屋顶上,不表态就不让下来。这是极不合理的一些事。当时弄得很乱,他们就上访告状,并通过大学的一些渠道捅到了中央文革那里。
1967年4月3号晚上,红代会成立还没几天,正在有条不紊地做事的时候,我突然被叫到人民大会堂。我去了以后,先见到蒯大富,我问他开什么会啊?老蒯洋洋得意地说:你听听就知道了嘛。我到会场上一看,都是中学一些比较激进、不满意军训的人,其中有与老蒯关系密切的清华附中的,有27中的、28中的、6中的、地安门中学等学校的一些人。一会儿,中央文革的江青、康生、戚本禹,应该也有陈伯达,就都到了。还有负责军训的解放军也去了。
学生和解放军坐在下边。一开会,这些学生就开始控诉军训的解放军,批判军训团,说解放军支持“联动”,是反动的啊,不支持他们革命派。他们在会上说的话,有些是很极端的,不符合事实的。
有学生说解放军支持保守派,有个首长还说什么什么了。他们一告状,江青很激动,问:是哪位首长啊?有学生说是周依冰。当时北京各区军训有个联合指挥部。东城区负责军训的是65军的参谋长周依冰,就是后来“六。四”时的北京军区司令员。当时江青情绪来了,用手一指,问:谁是周依冰呀,站起来我看看。周依冰当时也坐在下边,他长的还比较魁梧吧,穿一身绿军装。被江青叫起来很狼狈啊,当众羞辱,站起来搭拉着脑袋,什么也没说。
会上江青很激动,说:我们几天没有关注北京,北京就出了鬼啦,就闹了鬼啦!闹鬼,就是妖魔鬼怪的鬼!她真的很激动,说,这个事情,是解放军的立场问题。你们解放军军训的领导呢,要好好地听取同学们意见,改正错误。我们有些问题,还可以坐下来一起谈。但她很明确,是要让解放军改正错误。
江青后来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过,说了一大通后,江青最后又加上几句:我今天的话,是我们自己人关起门来说的话。她也明确要求:你们不要弄成中央首长讲话,不要散布到街上去。
这个会是中央文革组织的,只通知了中学里这部分激进的学生,叫我去是因为我有个中学红代会头头儿的身份,他不叫我不合适。〔3〕但是从程序上,既然有红代会,你首先应该是通过我了解情况,然后再开会才合适。我觉得,这里面起主导作用的,实际是中央文革在各大学的那帮联络员和三司为首的一些大学生。他们不满意中学里的权力格局,更不满意军训团支持保守派、压制激进派的立场,于是搜集情况,串联找来这些学校的激进派,向中央文革告状。事后分析,一是三司他们把中央文革给套进来了;一是中央文革自己需要这么个形势。因为上面有二月逆流嘛,下面中学也有逆流,他要打击打击。
会议是中央文革和学生座谈的形式,一个个举手,随便站起来发言,但一看都是事先组织好的。
当时康生也说了话。他说:同学们这些发言呢,让我们感到北京情况有些不对头。前几天,我批评过李钟奇同志。李钟奇和一些联动分子谈话时说:你们的父母都为革命立过功劳。这是给这些联动分子鼓气,是不对的,所以现在造成中学出这些问题。
会开了4个小时,谈到半夜,我没发言。当时在江西厅可能也还有几个不同观点的人,就和他们吵了起来。快散会的时候,我找到戚本禹,我说今天你们首长谈话,听的都是一面之词,参加会的都是一派的人。我记得好像也跟江青说了这些话。我实际就是告诉他们:你们说的话很片面,你应该两边都听一下。戚本禹说,行,明天可以考虑再组织一次。
〔1〕编者注:据刘龙江回忆,中央文革指定五个人作为中学红代会的筹备小组。其中,李冬民为组长,还有师大一附中的陈永康,清华附中的刘刚,101中学的任公伟,还有一个姓杨的老师。”参见刘龙江:“我信
奉中庸之道”,《回忆与反思――红卫兵时代风云人物》之二。
〔2〕中国科学院社会科学部,现在的社科院前身。
〔3〕据王宇和侯瑛回忆,当天通知他们参加这次会议的市中学红代会组织部长秦喜昌。
注:本文原载于北京传奇策划、米鹤都主编《回忆与反思――红卫兵时代风云人物》口述历史丛书之一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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