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in有亲戚就在纽约附近,一个他几乎不认识的堂兄开车将他带出纽约到了一个家庭餐馆。他在他堂兄的房间中单独呆了一个周,而其他家人都出去工作。“每个人都这样,”他说道,“他们不想带你去餐馆,因为每个去餐馆的人都想在那工作,跟他们分薪水。”
最后,Rain的堂兄送他去了曼哈顿,告诉他得靠自己了。在同在这个城市的老乡的帮助下,他找到了唐人街的职业介绍所。他与一家餐馆老板签订了协议,然后向中介支付了一小笔费用,大概20美元左右。中介给了他一张单子,上面列着他的工资、老板名字和电话号码,以及应该乘坐的巴士。按惯例,餐馆地址并没有写在那张单子上。“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Rain解释道“他们就那么冷不丁冒出来,然后给你打电话。” 他收好自己的行李,和其他新雇员一起走到了几个街区之外的一个唐人街巴士站。
Rain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奥尔巴尼城外一个家庭经营的餐馆,他是那里唯一的员工。他刚落脚老板就让他准备所有的晚餐菜品。Rain切鸡肉时总会切到自己的手指。老板嫌他什么都不懂,但也不来帮忙。吃饭时,这家人给了他一碗米饭和一些蔬菜,让他自己一个人吃。饭后,老板往地上倒了一桶水,要求他擦干净。Rain打电话向朋友抱怨。“老板在欺负你,”朋友说。“他知道你刚来美国,所以他让你干很多活。”转天他就坐巴士回到了纽约。
Rain的朋友告诉他找个远点的工作,“那样老板对你会好点。” Rain在南卡罗来纳州找到了工作,在那里他呆了两个月。“刚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只能打扫卫生,然后煎点东西,”他告诉我,“现在我基本上什么都能干了。”他做了第一个蛋卷、第一个福饼,也学会了怎样烹制那些在中国从来没见过的菜品。他还学会了用玉米淀粉来制作左宗棠鸡的脆皮,如何去调稠芥蓝牛肉汁。像那些在繁忙的中式餐馆中的大多数厨师一样,他学会了如何只用一把重重的切肉刀来处理一切食材,从清理小虾到切碎大蒜。“你要做得很快,这才是重点。”他说道。
自那时起,Rain便开始频繁跳槽,在一家餐馆做几个月后就回到纽约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寻找下家。他对曾经工作过的州和城市鲜有印象,也只在抽烟的空档或者夜晚回宿舍的时候才离开厨房。他告诉我,他不会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去散步。“如果迷路了怎么办?”他说道,“不懂英语没法问路,老板太也忙的顾不上你。”
他们一周工作六天,每天早晨,老板到宿舍来接上所有员工送他们去餐馆。准备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首先备好电饭煲,然后摆上自助餐用的盘子,最后就是为午餐而忙碌了。一家中国人经营的公司会送来物资,大家会一起将肉剁成小块以备快速烹煮。他们戴上橡胶手套,将肉块同盐和玉米粉拌匀,然后密封放入冰箱冷藏。这样的过程每周要重复两次。在美国的中餐厨房中,只有枯燥无味的紧张劳作。Rain工作的厨房中,唯一在说话就是老板,而他也仅限于抱怨而已。如果哪种菜快吃完了,服务生就会通过一部音量高的吓人的对讲机通知后厨:“再多上些菠萝鸡!”
Rain初到美国之时,他觉得自己已经对中餐相当熟悉了。他的父亲对自己的厨艺引以为豪,他的母亲也是一位娴熟的厨师。她教他什么时候放调料,什么时候加香芹调味。Rain 在村子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厨师,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父母的一些经验。“就算我从来没做过饭,但是我能从我的经历中回想起来。”他对美式中餐感到诧异,美国人吃饭跟小孩子一样:他们喜欢淀粉和甜食,而且害怕吃带骨头的鱼和肉。“美国人尽吃些油炸的东西,”他告诉我,“这是不健康的。”真正的中餐要更加精细:“你得花上很多时间来学习(中餐)并且要真正理解它。”
在马里兰州,大部分老客户似乎都是冲着自助餐来的,而且他们能吃多少就吃多少。Rain喜欢在餐馆看着人们。“我喜欢看到人们吃的干干净净,”他说道,“我喜欢看到人们尝了第一口我的菜品之后点头称赞的样子。”他会花上数小时来制作一个完美圆形的中式煎蛋卷。“芙蓉蛋的制作需要很多功夫,”他告诉我,“如果你有时间,你就能做出一个真正完美的蛋。你可以做得更大、更好看、更圆的煎蛋卷。客人们会觉得,他们花了这么点钱但得到了这么美味的食物,还这么好看。他们或许以后还会再来的。” 。
Rain将马里兰州的工作视为扩展他技能的机会。“人们总是会在外卖餐馆里一遍遍地点同样的食物。”他说道。更大的餐馆则有机会学习新的菜品。他目前的薪酬是每月2800美元,虽然不错,但是还没有好到引发关注的程度。“如果有餐馆给你开到3000美元的薪水,你会觉得这个餐馆一定有问题。”他告诉我。
Rain和他同事一行六人住在他老板自己的一座红砖连栋住宅里,就在餐馆附近的森林开发带附近。房子很干净,三层楼都铺着白色的地毯,并且为每个员工都配备了一样的小床、桌子、椅子和灯具。“有些老板不会去料理房子,” Rain说到,“尤其是租来的住房。房间里也会弥散着各种气味。”每个餐馆员工都有睡在潮湿地下室或者和其五个人员挤住在一个房间的辛酸史。很多人抱怨房子里没有洗衣机,只能花上一整个休息日手洗他们满是油渍的T恤。
Rain的老板在这方面却比较考究。厨房有着花岗岩台面,但住在里面的员工只能使用放置在车库里的电炉和小牌桌。整座建筑从外面看与其他房子没什么不同,除了门阶上摆放的那个满是烟头的锡罐。
那些去宾夕法尼亚州多伊尔斯敦,或者纽约水牛城工作的餐馆员工则不太担心高强度或长时间的工作,他们只是担心那种隔离感。“如果你做这份工作太久了,你最终会失去理智。”一个厨师告诉我。Rain说他周围的人们戒备心都很强。不论厨房还是餐馆宿舍,大家互相都不说话, 所以很难提出问题。他甚至都不知道那里半数员工的名字。“我和一个同事打招呼,他完全没有理我,”他说道,“有些人会在一个月中去二十家餐馆工作。他们没有时间交朋友。”Rain刚来时,他和另外一个厨师住客厅。他们对坐在各自的床上,在电脑上看着中国电视剧或者发短信。
“没有交谈,也不会道晚安,” Rain说,“只是当看到另外一个人关上台灯时,你会想到,哦,我应该把耳机音量调小点了。”
在美国呆了一年之后,Rain想到了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她也在餐馆工作,每隔几个月就要经过纽约一次。一位朋友告诉他怎样用中国的即时通讯服务来联系上她,Rain开始在他休息的时候约她出来。“我们两个人来自同一个世界,有着同样的目标。”他说道。Rain的女朋友叫Annie,二十九岁,瘦长的个头接近Rain。她比Rain先来美国一年,说到餐馆的工作时,她能侃侃而谈。“她有很多想法,” Rain告诉我,“她的想法甚至比我还多。” Annie让Rain更努力工作,少休点假,为以后成家多存点钱。
尽管初到美国时还不懂英语,但她很快就学会了在外卖店接电话。(Rain指出,女性在餐馆通常从事下单或服务员的工作,这让她们有更好机会练习英语。)她最近去了家日本餐馆,很多中国人更喜欢日本餐馆——那里的薪水不错,卷寿司也不像炸面条一样需要高温加热。Rain接受马里兰工作的部分原因是因为在他之前Annie曾在那里工作了好几年。“我想在她走过的道路上跟着她走。”他告诉我。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