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清楚,中国是个重意识形态却又难铁板一块的国家,日本是个重利益考量却又众志成城的国家。中国像个顾虑重重、欠债集的长者,日本像个捉襟见肘却雄心崭露的青年。看起来,中国人对日本的历史问题总较着劲儿,其实,“历史”在其精神原野上,却是一个漂泊无聚、有家难归、面容萧瑟且悲怆的乞儿;表面上,日本人对美国俯首称臣,追随强者,但那对压在裤裆下的眼睛里,从来都在觊觎强者,并从来没有放弃成为强者的目标。六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不仅使遍及列岛的神社、神宫里的亡魂,有一大半是美国大兵的枪下鬼,而且,熄灭了日本百年世界帝国的雄心。就像有些中国人总是喜欢拿秦皇汉武说事一样,有些日本人,也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带着巨大血色跌入太平洋波涛的帝国。
美国必然要警惕日本。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日本经济飞速提升,民众的自信心加强,民族主义思潮开始抬头。作为“二战”的战败国,日本的骨子里一直弥漫一种“国家悲情”在社会、经济及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都堪称国际社会的“优等生”,在政治军事和国际地位方面,却一直处于被国际体系打压的“非正常状态”因此,冷战结束后,日本要从“国家悲情”里解脱,要成为一个“正常国家”的愿望,极为迫切、强烈:所谓法理转型,即通过修改和平宪法、修改教育基本法等;所谓防务转型,即要设立日本版“国家安全委员会”,将防卫厅正式升格为防卫省(部级),予以自卫队的海外活动合法化等都是这愿望驱使下的国家行动。
与此同时,中韩两国民间的反日情绪,也与日本的民族主义思潮相互激荡。而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后,日本社会党和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再难为日本社会主流所信服,在政治上与右倾抗衡的力量基础日渐衰弱,右倾势力有所扩张,在其一度咄咄逼人的攻势下,一时间,日本政界竟无人敢出头讲“必须改善日中关系”。而持极端观点的一小部分右翼分子,更要求恢复天皇旧时的权力,推翻和平宪法。在与“二战”相关的甲级战犯、东京审判及靖国神社参拜等问题上,他们频频触及底线,试探国际社会,又以朝鲜的核试验为由,鼓吹日本必须拥有核武器。他们不但反华,也反美,远在中国的“愤青”写出《中国可以说不》之前,眼瞅着美国的横田空军基地像一把刀子似的插在自己辖地的咽喉上,原东京都事石原慎太郎就喊出:日本必须对美国说不!经过多年的争执,美方终于同意在2009年将横田空军基地移交日本,此前,与空中自卫队共同使用该基地。
事实上,在美国能够影响白宫政策制定的学者、智库中,呼吁提防日本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早在冷战刚结束的1991年,美国战略预测公司主席乔治 福里德曼出版了《即将到来的对日战争》一书,认为日本经济总量巨大,资源有限,唯一出路就是发展海洋,谋求霸权。这样,日本战略选择就是回归帝国主义,进而必然与美国发生全球利益的冲突。全书结论就是,美日的第二次战争在所难免,需要警觉日本的重新武装。
与这本书的书名相似,在中国一度广为流传、被视为“中国威胁论”巅峰之作的《即将到来的美中冲突》(罗斯 芒罗、理查德 伯恩斯坦)一书,直到1997年才出版。从这个角度看,在美国,“日本威胁论”比“中国威胁论”更早,美国智囊们对“珍珠港偷袭”那一大口血淋淋的撕咬,仍心存余悸,所以用“战争”描述“日本威胁”,而用性质缓和一些的“冲突”一词,勾勒“中国威胁”。
表面上看,美国官方很少在公开场合批评日本,媒体中对日本与邻国太长的“寒流期”,并可能“给华盛顿带来麻烦”,也只是“担忧”多于“批评”。相反,美国人却常常像布什总统这般,花铺霞堆似地颂扬日本为“从军国主义演变成民主国家的成功楷模”。但在背后,美国从未放松过对日本的“看管”。
说起历史问题,美国也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受害者。但美国是一个重现实更甚于历史的国家,小泉等日本政要人士对靖国神社的参拜,并没有让美国人憋着一口气,吃不下饭。日本右翼社团登记在册的只有八万多人,相对于列岛上一亿三千余万人口,几近是海边一贝,林中一叶。美国当然不会为了照顾中国人民或东亚人民的“感情”,而调整自己与日本“坚不可摧”的同盟关系。但以《日美安全条约》为标志的同盟关系,其实正是美国长期以来看管日本的主要方式。
六十余年的历史证明,美国通过它一整套制度设计和战略运作,如和平宪法、民主制度、《日美安全条约》、“苏联入侵论”、“中国威胁论”及“战区导弹防御计划”等,实现了对日本的相当隐蔽却又行之有效的看管。制度设计,可保证日本永不翻案。战略运作,则将列岛的防御权和军事指挥权,暗暗地转到了自己手里。
美国决不会完全给日本解绑,但看管,也必须“与时俱进”地适度松绑:近年来允许日本提升军力、修改宪法,便是其中两项。前者能配合美国在亚洲的利益,应对朝鲜半岛、台湾海峡可能骤起的风云;后者在不违背该宪法“和平”的要旨下,可舒缓一下列岛上空驱之不去的“国家悲情”。而且,日本朝野间对于修宪的争议,一直不绝于耳,能否真正修宪,还得待2010年后举行的全民公决。
大抵以一个总是怒目圆睁、云水飞扬的中国,敲打其东边的邻国,也是熟谙借力打力的美国看管日本的一个间接方式。
出于自身的全球利益,美国不会愿意看到日本在亚洲称霸,在世界坐大。若真要支持日本坐大,在日本申请担任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问题上,美国人不会表现得那样迟迟疑疑。自然,美国也决不愿意看到中国在世界坐大,尽管这一遥远的前景,在一些中国人的血管里已现实地化为一阵阵胀痛。大概只有目光如炬的上帝能洞见美国人是否暗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玄机,一个不争的事实却是,只要中日两国不能超越彼此的纠结与“误读”,双方就谁也成不了世界大国,只能永远蜷缩在亚洲做二流国家。
要我说,二流国家就二流国家吧,只要国内安宁,社会公平,人民殷实,如瑞士、瑞典一样在世人面前享有高度尊严,这不正是作为凡夫俗子的我们梦寐以求的“香格里拉”?
可对于仿佛“不是冤家不聚头”的中日两国而言一个是18世纪中叶开始衰败的世界大国,当今溢荡着强劲的“崛起”之风;一个是20世纪中叶开始倾塌的世界大国,当今剑鱼破网般急欲成为“正常国家”。
莫非这是一种共同的宿命?
四、研究的差异
情报,无疑是大和民族的立世之本,是列岛生存与拓展的第一要务。
在战后,情报更成为日本最强大的生产力。情报所反映出的智力指数,向来比国民生产总值更重要。理查德 迪肯在《日谍秘史》一书中说,曾有学者经过计算,如果说在1955年日本人的智力指数为100,到了20世纪70年代,则是318。
目前,这个数值虽不得其详,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互联网已被视为自有人类历史以来最重大、最复杂和最令人惊叹的事件,布满高山大河、雄关险隘的地球,因网络而将所有地区、所有进程、所有事实和概念连接成一个平坦的世界时,日本人如虎添翼,如鱼得水,眸影射电,身段曼妙;或者说狭长的列岛上下,本身就是一个硕大、强劲的搜索引擎,在当今全球无限爆炸的信息里,无休止掘进、采纳着可为日本所用的无限情报。
这只是两个小例子通过网络,西方学者在本国还未引起关注的论文,常常已在日本岛内得到采用。凭着网上搜索,一个叫大前研一的日本学者,在他的一本书中确定,20世纪八九十年代,在中国珠江三角洲地区,至少有5万家电子零件供应商。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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