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于全球经济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
一年前的今天,美国政府颇为罕见地出手拯救濒临破产的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将其贱卖给摩根大通。今天是摩根大通宣布收购贝尔斯登一周年的日子。
今天还是拥有158年历史的雷曼兄弟公司倒台整整半年的日子。贝尔斯登的“倒下”标志着美国经济“多米诺”骨牌倒塌的开始,而雷曼兄弟的“倒下”标志着全球金融危机的开始。
经济学家预测美国经济衰退持续到4月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这意味着此次衰退将创下美国二战后经济衰退时间最长的纪录。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本报驻美国特约记者深入普通百姓生活,为您记录经济危机愈演愈烈下人们的生存状态。
楼市疯狂 1美元一间房
美国房地产比经济衰退来得早,已踏入第四个年头,毫无复苏迹象。刚刚过去的一年是新屋销售数据自1982年以来最差的一年。去年美国房地产市值蒸发11.2万亿,房产价值缩水18%。此外,《纽约时报》的数据显示,全美范围内现有大约1900万所房屋空置,即平均每7所房屋中就有一所空房,“空房率”为上世纪60年代以来最高。全美1/9房产眼下欠着银行的债或已丧失抵押赎回权。
房屋价值的长期大幅度贬值在一定程度上伴随着美国居民消费支出的减少。伴随房产缩水和短供的是大量房屋被贱卖。在底特律,众多丧失赎回权的房屋正遭“贱卖”。至少有1800套住宅售价低于1万美元,不抵高位时的1/10,有的更是标出了1美元、30美元、99美元、100美元等超低价格。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耶鲁大学教授席勒两人指出,目前虽然有人买楼,但这些人大多数是投机客,当楼市回升之时,他们就会立即出售,赚钱离场。斯蒂格利茨表示,当经济及楼市好转,房屋供应再度出现,届时楼市又一次受打击,陷入恶性循环。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楼市惨淡,连美国新任财长盖特纳也要以“蚀本价”出售大屋。盖特纳因要迁往华盛顿,正以163.5万美元出售其位于纽约市郊拉奇蒙特的大宅。盖特纳2004年买入这栋豪宅的价格是160.2万美元,虽然看似可以小赚3.3万美元,但扣除经纪费及物业转手税后,盖特纳将有实际损失。
股市萧条 一半股价不到5美元
3月初道琼斯指数盘中创下6470点的新低,这是美股12年来的最低点。自1896年5月26日推出以来,道琼斯指数从40.94点起步,走了100多年才跃上10000点,而从顶峰开始腰斩,只花了一年半时间。
据统计,自2007年10月以来,美国股市已蒸发了11万亿美元。其中奥巴马上台后至今就有1.6万亿美元的市值灰飞烟灭。虽然道琼斯指数在6470点的新低后,走出一波三连涨的行情,上周五收于7223.98点,但在金融海啸的打击下,市场最关注的是失业率数据的表现。美国最新的失业率数据将在4月3日发表,股市也将迎来下一轮“轰炸”。
再看看个股。全球保险业老大美国国际集团因投资失误,损失惨重,股价也从一年前的50美元左右跌得只剩0.5美元;金融巨头花旗股价一度跌破1美元,该股一年前的股价还高达57美元,一年里,股价累计跌幅93%;汽车大鳄通用汽车的股价也从一年前的25美元跌至2美元左右。这三只股票只是众多美股的缩影,统计数据显示,美国股市中50%股票价格已不到5美元,37%的股票价格跌到了3美元以下。
车市混乱 买一辆加一美元送一辆
美国被称为“建在车轮上的国家”,是全世界最大的汽车市场,也是第一汽车生产大国,多数家庭都拥有两辆以上汽车。在美国,车是生活必需品。汽车在美国不单单是一种产业,还代表一种文化。然而,在经济危机中,美国人选择放弃了“以车代步”的生活方式,新车销量持续下跌。2月份,美国主要汽车厂商销售数据继续下跌,创下27年来单月销售数据最差的纪录。
为了拉动销量,美国芝加哥一家汽车经销商甚至推出了一美元促销活动。消费者只要买新的多功能运动车,就可以再花1美元买下另外一辆车。与中国的购车者不同,在美国,购买汽车的消费者80%左右是增购或更新车辆,而且大部分人的购车行为是通过信贷实现,美国汽车市场受金融信贷体系的影响较大。今年2月份,中国汽车销量蹿涨25%,达到了82.7万辆,赶超美国的68.8万辆。这也是今年中国连续第二次月销量赶超美国。
如此难看的销售量,让美国汽车三巨头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濒临破产边缘,多次向华盛顿国会申请援助。底特律曾代表着美国汽车业无限的光荣与梦想,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直接或间接地为汽车业相关的行业工作。但如今,这座城市失业率节节上升、企业亏损不断加剧、腐败丑闻盛行、居民怨声载道,一系列经济、社会和政治问题,使底特律成了美国治安最差的城市。有报道称,有将近一半的底特律居民已搬离。
消费谨慎 个人储蓄创最高水平
经济衰退程度加深打压了美国民众的信心和财务状况,经济恶化已改变许多美国人的消费观念,很多人已不敢“今天花明天的钱”,而是选择储蓄。今年1月份美国个人储蓄率升至5%,创1995年以来最高水平,消费者信心在美国成为“自由落体”。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12日发布报告说,由于房产和股票价格下跌,去年第四季度美国家庭净资产比前一季度下跌9%,减少了5.1万亿美元,是1951年开始此项统计以来的最大季度降幅。在2008财年最后6个月中,美国个人消费支出减少了4%,是自1980年以来消费支出最大的下降幅度。
家庭净资产减少,让花钱从来不犹豫的美国人变得十分小心,更倾向省钱、轻松的消费。据美国媒体数据公司统计,今年前10周北美电影总票房高达19.3亿美元,同比大涨16.5%。从历史上看,好莱坞电影经常扮演危机年代的安慰者角色。在1929年大萧条时,美国民众纷纷钻进电影院寻求心理慰藉,当年全美电影总票房竟比前一年增加58.2%。
此外,越来越多美国人都减少外出就餐,菜谱也成为美国人的新宠。收入减少,美国人难以支付昂贵的新产品,只能选择修补旧物件,修理业生意红火。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花园里种蔬菜,这过去被美国人视为玩笑,现在被他们所推崇。美国伊利诺斯州一户人家甚至利用他们创建的网站,建议美国总统也在两万多平方米的白宫南草坪种菜省钱。
虽然美国人改变了消费观念,对预防次级贷等有帮助,但专家们认为,消费者支出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2/3以上。美国家庭财富大幅缩水将对消费主导型的美国经济产生深刻影响,并在很大程度上削弱美国政府经济刺激计划的实施效果。
就业迷茫 高科技移民选择离开
衡量经济萧条是否到来最关键的一个因素便是失业率。在连续三年或更长的时间里,若失业率超过10%,便可以定为经济萧条。如果按照这个标准衡量,目前美国还没有进入经济萧条——美国经济产量持续下滑15个月,2月失业率为8.1%,创1983年年底以来新高,未达到1982年12月10.8%的高点,但衰退并没有结束。“股神”巴菲特预测,这场经济衰退结束前,美国失业率仍有可能大幅攀升。
在如此大环境下,华尔街高管大街遛狗、全球财富500强企业高管扫厕所等消息已不是新鲜事儿。新一轮的失业冲击波已进入了教育领域。美国学校大规模裁员以缓解赤字压力。
此外,经济衰退扫荡干净了大量私人财富,忽然间失去了参观者的画廊步履维艰,经常光顾这些画廊的收藏家们现在开始担心他们的投资可能被证实是一个愚蠢行为。许多美国著名的私人画廊参观者寥寥无几,不少画廊甚至关闭,艺术家也加入到失业军团。
在如此动荡之时,对于向往自由的美国人来说,“铁饭碗”更具吸引力。在各企业纷纷裁员时,“大雇主”美国政府仍在招聘人员。未来几年美国联邦政府公务员队伍可能将在现有280万人的基础上大幅扩充。
值得一提的是,在经济衰退时,为美国创造财富的大量移民,特别是高科技人才移民已选择离开美国,人才流失可能加剧美国经济衰退。
金融动荡 腐败案让人目不暇接
金融危机来临,金融丑闻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多。
美国得克萨斯州富豪斯坦福近日因涉嫌欺诈投资者80亿美元受到指控。这起丑闻的披露距纳斯达克股票市场公司董事会前主席麦道夫制造的“庞氏骗局”金融欺诈案曝光不过两个多月。此外,替卡内基美隆大学和其他机构管理投资的两名经理人也因涉嫌诈骗约5.5亿美元而被捕,这宗时间长达10年以上的案子,是最新出现的大型金融诈骗案。接二连三的金融腐败案再次给金融界、监管者和投资者敲响了警钟。
民众怨声四起,美国联邦和州司法部门如今正在考虑着手大力打击金融诈骗等“白领犯罪行为”。法律专业人士认为,眼下正是政府司法机构查办金融犯罪案件的好时机。随着金融危机的蔓延,民众要求惩治华尔街“不良”从业者的呼声高涨。同时,奥巴马政府预算方案显示,调查机构可以获得更多调查资金。
华盛顿、底特律、洛杉矶……越来越多的美国城市正在经历着经济危机的冲击。本报特约撰稿人踏上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美国城市,记录下所见所感。城市是历史的缩影,记者捕捉到的镜头为您展现了经济危机中的一个瞬间。
3月6日 13:00
洛杉矶 华人苦熬
和朋友吃完晚饭,我一个人走在洛杉矶街头。过路口时,也在等着过马路的一位美国老太太跟我聊了起来,“你知道吗,现在很多人都失业了”,我当然知道,加州的失业率已经近10%,每10个人中就有一个没工作。“这次不一样”,她说,“很多政府雇员、老师都失业了,以前这些职业也算是铁饭碗了。我一个朋友,她做教师做了十几年了,竟然被裁员……”美国老太太一贯热情不见外,不过在马路上就说起这些话题,看来她是很受震动。
去年回国时,国内的朋友都取笑我,说我是从“灾区”来的——金融危机重灾区。这次的确不一样,眼看着危机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了。我家对面的小学这两天打出了“SAVE OUR SCHOOL”(救救我们学校)的标语,经费不足,加州不少小学校面临关门的危险。洛杉矶光华人聚居的圣盖博谷西区最近就有300多名教师被裁掉了。社区学校规模小,但对附近居民来说很方便,一旦关闭,可苦了孩子和家长了。
我的一位华人同事,最近频频出错,老板都动了炒鱿鱼的心了。后来,听其他同事透露,他是因为股市投资血本无归,情绪很不稳定。这位同事平常打三份工,赚的钱大多进了股市,眼瞅着当初五六十美元的花旗,现在跌得不到1美元,这压力实在是难以承受。
若是按照中国人的眼光来看,美国人的困难不算严重,但美国人不同,他们从来都是今天花明天的钱,没有一点积蓄,一旦失业,立马就傻眼。华人情况好一些,就如我的同事所说,他们作为到美国的第一代移民,什么活都干过,端盘子、洗汽车……如今虽然都做上了体面的职业,可是如果情势所迫,重新吃苦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总是能熬过去”。只是,当初抛家舍业、远渡重洋来美国,这么熬又是为什么呢?
3月12日 9:00
底特律 濒死之城
记者到的时候,底特律正举办一场房屋拍卖会。拍卖375栋房屋,吸引了1400人前来碰运气。其中,一间800平方英尺的两居室,竟然以1美元的震撼价成交。1美元,差不多7元人民币,如果在北京,可以吃个汉堡,可以坐3趟地铁——然而,在底特律竟然可以买到房子。
房产经纪人说,这间屋结构没问题,只是油漆、地毯和浴室装置都急需更换,大概花500至1000美元修葺就可入住。如果砸在银行手里,每月还要交数千美元维修费和税款。
底特律,这座昔日的汽车之都,如今却成为美国经济衰退最黯然的代表。是否要挽救汽车业,在国会里辩论了半年仍然没有定论,因为,人们都在担忧,往汽车业这个无底洞里扔多少钱只怕都是打了水漂。
在底特律街头,空置的房屋随处可见。随着美国汽车工业的衰败,工厂倒闭、人口迁出、犯罪率上升……原先设计规模为300万人口的大都会,据说现在居住人口连50万都不到。
走在底特律街头,不时能看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工厂——厂房破败,原来是窗口的地方只剩一些肮脏的玻璃,地基上生锈的钢铁像死去的动物骨架。工厂旁边的几幢住房,门窗被木板胡乱地封起来,门前长满荒草。有的房子则被大火烧得惨不忍睹,房顶被烧出一个朝向天空的大洞。
“这些房子都是被无家可归的人烧毁的,他们在这些废弃的房子躲避严寒,在点火取暖时不小心点着了房子。还有就是一些毒贩企图通过纵火赶走整个社区的居民。”本地人丹尼尔说,当然最常见的情况是业主不想要这房子了,又买了房屋保险,所以故意把自己的家烧了,以便拿到保险金后逃离这个城市。
在很多住宅区里,一个完整的地块上可能只有两幢房子,他们并不相连,之间会有大小不一的空白地块,就像一个孩子少了几颗牙齿的嘴巴。这些空地曾经都是房屋,后来有的被业主拆除,有的在年久失修后坍塌,进而被政府拆除。因为数量巨大,很多房屋来不及清除,依然带着浑身补丁勉强站在“地图”上,装点着社区的衰败。
“人家都说我很幸运,为什么?因为我们家附近至今还有两家超市幸存。”16岁起就生活在底特律的朱迪说,由于城市空心化,治安进一步恶化,工厂倒闭,社区缩水,消费人群消失,街上的餐馆、酒吧一家接着一家歇业。中型的连锁店也相继关门。就这样一个又一个街区失去生机,继而枯萎。
“这是一个正在死去的城市!” 丹尼尔说。
3月1日 15:00
华尔街 罪与罚
华尔街,英文叫“墙街”(WALL STREET),是一条非常窄小的旧街:全长不到1公里,宽仅11米。如今的华尔街两旁依然高楼矗立,像墙一样压迫着街道,终年缺少阳光。这条街,曾经是美国的精髓所在,但如果将一切都摊在阳光下,华尔街是否还有那样的魔力?
随着前纳斯达克主席、金融巨骗麦道夫在法庭上认罪,华尔街的华丽外衣消失了。出庭控诉麦道夫的被骗投资者乔治·尼伦贝格狠狠盯着麦道夫说:“你是否能看看四周,看看这些受害者!”而麦道夫始终没有直视一下三名出庭的受害者——为了防备这些受害人的狂怒,他甚至在出庭前穿上了防弹背心。他毁了多少人的生活,他自己清楚。
麦道夫犯下的罪,至今还有许多谜团未解,而更让人们崩溃的是,麦道夫,这个华尔街精英的代表,曾经的纳斯达克主席,竟然是做这样的营生,那么,谁知道华尔街的内幕究竟是什么?美国金融危机有多少盖子没揭开?这个问题比一个接一个美国大企业轰然倒下更让人揪心。全世界的钱源源不断地汇聚到美国来,汇聚到华尔街这个全球金融中心,如今,钱到哪里去了?
刚刚闭幕的中国“两会”上,温家宝总理表达了中国对美巨额投资的担忧。他的话,成为全美国人热议的焦点。无数美国网民在网上讨论这个话题。伊利诺斯的Mehul Kamdar说:“他并非是有这种看法的唯一的人。美国人中占很大的百分比的人都与他的观点相同。”来自纽约的mystic说:“谁又能怪中国对此的担心呢?整个世界都看到我们在干些什么。”
蕾切尔是居住在美国旧金山的一位职业女性,她曾是一家传媒公司的电脑网络程序员。今年一月份,她不幸成为千万失业大军中的一员。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如果还能干上她最喜欢的网络游戏制作和媒体网页编辑工作,那就是最大的奢望。在失业的时间里,她每天都在写日记,记录了她跌入失业黑洞的心路历程。
星期六
2月28日
参加失业培训
今天去听一个大学的讲座,题目是“经济困境下猎取工作的技巧”,竟有200多人参加。看上去这些人能力都应该不错,大多数人是第一次“享受”下岗再就业培训。
来这里之前,我刚刚结束了5天的合同工作。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做的比任何时候都卖力,对自己的要求也提高了很多。我不断地反省,是不是这里做得不够好,那里还有改进的可能。一天下来,头痛欲裂。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