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的人群
在特雷霍特的尝试之后,研究者开始规划一项规模更大的研究,就是通过所谓的“正常接触”感染受试者,具体方法是让他们和已经患病的异性性交。
1945年,一名危地马拉的卫生官员在VDRL工作了一年,期间,他主动要求在他的祖国开展研究。这名官员叫胡安•富内斯(Juan Funes),是危地马拉性病控制部的负责人,是协助研究的不二人选。当时的危地马拉,卖淫是合法的,政府要求性工作者每周去诊所检查、治疗两次。富内斯负责一家大型诊所的监管工作,可以推荐得了性病的妓女参加美国的实验。科特勒和VDRL的其他科学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提议,他们起草的计划得到批准,并获得了110 450美元的资助。
危地马拉方面的一份报告指出,美国的研究项目涉嫌蓄意传播性病,明确违反了当时的危地马拉法律。但在上世纪40年代中期,危地马拉正在经历一次政治动荡,该国官员对美国的计划并不反对,像危地马拉公共卫生部长路易斯•加里奇(Luis Galich)就参与了美国的研究,甚至1945年当选总统的胡安•何赛•阿雷瓦洛(Juan José Arévalo)也难逃干系,他对美国科学家在危地马拉开展梅毒研究一事,至少是有所耳闻的。对危地马拉的官员来说,美国的这次研究提供了一个机会,使他们得以利用美国的资金来提高自身落后的卫生条件,引进先进的科学技术。
科特勒在1946年8月抵达危地马拉,开始筹备实验。他的计划是先通过验血来诊断性病,然后检验青霉素和一种名叫“orvus- mapharsen”的药剂的防病效果。起初,科特勒利用染病的性工作者来向士兵传播淋病,他和同事给这些性工作者接种了几种菌株,然后让她们与大量男性发生性关系。资料显示,有一名妓女在71分钟内与8名士兵发生了性关系。此外,研究人员还利用性工作者在一所监狱内开展了研究。
可是,用这种“自然”的方法来造成感染也并不容易,于是研究人员改用接种法。他们用带病溶液擦拭受试者的尿道,或者用一根牙签将溶液送入受试者的尿道深处。在危地马拉的国家精神病院,科学家在男性病人接触病原体之前先将其阴茎划破,以此增加感染的机会;他们还在七名女性病人的脊髓液中注入了梅毒。
根据美国生命伦理顾问委员会的报告,科特勒的研究组共使558名士兵、486名精神病人、219名囚犯和39名其他人士接触了淋病、梅毒或软疳。但委员会无法确定究竟有多少人受到感染,又有多少人被治愈。有些实验在精神病人、囚犯和军人之外,还用到了孤儿和麻风病人,研究人员对所有实验中诊断测试的精确性都进行了测定。
委员会表示,没有证据表明科特勒在实验时获得过受试者的同意,虽然有几次他的确获得了军队长官、监狱官员及精神病院医生的许可。在一封写给他的上司、VDRL主任约翰•马奥尼(John Mahoney)的信中,科特勒坦白自己对精神病院的病人有欺骗行为,目的是给他们注射梅毒,然后治疗。
科特勒和同事对待有些受试者的手段相当残忍。生命伦理顾问委员会详细描述了当时的一个案例:美国医生用梅毒感染了一个名叫伯塔(Berta)的女精神病人,但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都没有为她治疗。伯塔的身体越来越差,又过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科特勒报告说她已濒临死亡。这时,他又一次用梅毒感染了伯塔,还把一个淋病患者的脓汁注入她的眼睛、尿道和直肠。在接下去的几天里,伯塔的眼睛里渗出脓汁,尿道里流出鲜血,不久之后就死了。
不过,科特勒在危地马拉也做了一些好事。他致力于改善公共卫生、在军队医院里发起了一个性病治疗项目,还为陆军制定了一个疾病预防计划。他为孤儿治疗疟疾,游说上司为陆军提供青霉素(但遭到拒绝),还为当地培训了一批医生和技术人员。另外,他还帮助142位病人恢复了健康――他们可能都患有性病,但不是在他的研究中感染上的。
他在报告监狱研究时写道:“对方很欢迎我们的团队,无论是监狱管理人员还是囚犯都是如此。我们认为,这是因为我们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性病治疗项目,而这些东西是他们以前所没有的。我们因此觉得,这个治疗项目是值得的,也是完全正当的。”
到最后,科特勒的实验并没有获得多少成功,部分原因是,他无法在不使用极端手段的前提下感染受试者。他后来获准将实验从1948年6月延期到当年12月。那年年底,他离开了危地马拉。此后,其他研究人员公布了部分验血结果,但科勒没有公布他对防病技术的研究。生命伦理顾问委员会指出,他的那些实验不仅是对人伦的肆意违反,而且在筹划和执行上都十分糟糕。
一段显赫的职业生涯
虽然经历了种种失败,但科特勒的履历倒是因为这些研究变得光彩起来。回国之后才几个月,世界卫生组织就委托他带队去印度,指导对性病的诊断和治疗。上世纪60年代,他又前往阿拉巴马州,在臭名昭著的塔斯基吉实验(Tuskegee experiment)中做研究带头人――在这项实验中,研究人员对数百名患有梅毒的黑人研究了几十年,却始终没为他们治疗。科特勒在美国公共卫生服务部里干得风生水起,后来又在匹兹堡大学当上了国际卫生教授。2003年,科特勒逝世,而危地马拉实验的揭露还要等到很久之后。
迈克尔•乌吉安(Michael Utidjian)是一名流行病学家,上世纪60年代末在匹兹堡大学工作,曾和科特勒合作过两篇论文。据他描述,他的这位前同事对性病研究相当尽心,对国际研究也很有热情。“在印度,他用青霉素治疗了几种较为常见的性传播疾病,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但伍提健也表示,科特勒是一位有缺点的研究者,“我觉得他不算是一流的科学家,在研究的策划上也不杰出”。两位科学家合作检验了一种局部预防技术的效果,但实验相当糟糕,结果“没有什么价值”。
在危地马拉,那些受试者的下场比科特勒凄惨得多。在拉斯埃斯卡雷拉那所铁皮屋顶的房子里,当年的受试者拉莫斯已经皮包骨头、举步维艰,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加上牙齿掉光,更叫人难以理解。他说,他一直拖到大约十年前、痛得无法小便时才去看病。他的儿子将他紧急送往医院,医生给他插了一根导尿管,后来又做了一次手术。
冈萨罗•拉马雷斯•蒂斯塔(Gonzalo Ramirez Tista)和拉莫斯居住在同一个村子,他说他父亲塞尔索•拉马雷斯•雷耶斯(Celso Ramirez Reyes)也曾在军队服役的三年里参与那些实验。那些科学家要求他和感染了性病的性工作者发生性关系,还给他打几针,没过几天,他就发现自己的阴茎里流出了脓水。“他离开军队时还有那样的症状,后来还传染了我母亲,”蒂斯塔说。退伍后的雷耶斯饱受淋病的困扰,身体溃烂、视力下降,而且容易困倦。
和拉莫斯的家人一样,蒂斯塔也对美国政府提出了赔偿诉讼。他和拉莫斯都无法用档案支持自己的主张,但危地马拉人权调查办公室的帕布罗•维纳 (Pablo Werner)医生仍对这两起案件展开了调查,结果发现,拉莫斯和雷耶斯的叙述,可以由他们的参军时间和他们提供的病例细节得到证实。另外,科特勒曾在论文中列出一份档案,调查人员据此整理出了一个受试者数据库,雷耶斯的名字也在其中。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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