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鲸头顶鼻似子的“防护罩”(下)将两个喷水孔旁的水排走,每个喷水孔都足够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爬进去。
蓝鲸“哗”地浮出水面(最下),先呼气,然后吸入足以充满一辆面包车的空气,一切只需1.5秒便可完成。
2007年,科学家乘着26米长的考察船在圣塔芭芭拉海峡给蓝鲸安装卫星标签时,发现了一头浮在海面上的鲸鱼尸体。验尸结果表明,死因是与一艘船只发生了致命冲撞——很可能是一艘正加速驶进或离开洛杉矶的货船。限速和航道的重新规划有助于挽救鲸鱼的生命。
游弋水面的鲸鱼
蓝鲸在水面上后仰,调整下颚的位置,将海水和磷虾吞入满是沟褶的食袋(下),褶皱打开后,食袋的体积可变成原来的四倍。
撰文:肯尼斯·布劳德 KENNETH BROWER
摄影:弗利普·尼克林 FLIP NICKLIN
翻译:王丽蕊
在阿卡普尔科港的诸多白色游艇中,“太平洋风暴号”十分显眼:它是一艘工作船,黑色的船身,之前是在美国西海岸捕鱼的拖网渔船,如今重获新生,成了一艘海洋考察船。港口中有的是比它更大、更豪华的船只——阿卡普尔科港的白色快艇都造价不菲——但这艘长26米,酷劲十足、船头高昂的拖船却最合我意。要是让我在这些船中任选一艘,载我完成一个月的蓝鲸追逐之旅,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它。因此当我和弗利普·尼克林把随行装备沿“太平洋风暴号”的梯子递上去,安置在船舱里时,心里简直快乐疯了。
正如梅尔维尔的小说《白鲸》中的水手自述,“每当我发现自己绷紧了嘴角;每当我的心情有如潮湿阴雨的十一月天气”;还有——每当我连续数月不见天日,在计算机键盘前像遁世者一样枯坐,过腻了自我封闭,卖字为生的生活,“一到这种时候,我便心里有数: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出海为妙”。我欣然接受了“太平洋风暴号”上的工作。因为航行于1月3日启程,我也制定了三个新年决心: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随和的船员;剔除我文章中多余的辞藻;绝不借用梅尔维尔书中的典故(呃……)。
我提没提过我们要去追一头白色的鲸鱼?
是真的。北太平洋东部的蓝鲸群总是在加利福尼亚附近海域度过夏天,我们则是要跟随它们冬季南下的迁徙,其中有一头白色的蓝鲸,也许是患了白化病。“太平洋风暴号”上的工作人员于四个月前在圣塔芭芭拉海域给它装上了卫星标签,但这个4172号标签没过几周就终止了信号传输,它目前的行踪是个迷。科学家无法再用太阳同步卫星“TIROS N”对它进行追踪,但它恰恰是我们想在中美洲海域观察的蓝鲸之一。
我们在“太平洋风暴号“安顿下来后,尼克林盘腿坐在床上,装配好他的数码相机和Sea& Sea牌水下球面镜头。他从一支软管里挤出少许硅脂,抹在护罩的蓝色防水圈边缘,又把相机背面打开,也给那里的防水圈抹上润滑脂。尼克林属于新的一类捕鲸人,他的工作不是割取鲸脂,而是捕捉鲸的神韵,相机是他最得力的工具。
“太平洋风暴号”出海了。为避开特万特佩客湾的大风,我们先沿中美洲海岸向东南航行了一段,然后转向西南,朝我们的目的地——海温异常区域驶去。
哥斯达黎加圆突区是一股冰冷、富含营养的上升流,在中美洲西部海风与洋流的交汇中形成。它的位置并不固定,会有稍许移动,但一定是在距离海岸500到800公里的地方。上升流使得局部温越层(深处的冰冷海水和表面的温暖海水交界处的水层)可鼓出10米之高。深处涌上来的冰冷、少氧的海水携带着硝酸盐、磷酸盐、硅酸盐等营养物质。这天赐的食粮——或者应该说是深海的馈赠——在海洋中形成一片“绿洲”。涌上的营养物质哺育着微小的浮游植物,而这些植物成了浮游动物的美食,浮游动物则引来更大的动物——有的着实大得异乎寻常。
蓝鲸(Balaenoptera musculus)是从古至今体型最大的生物。林奈用拉丁语“balaena”(鲸)和希腊语“pteron”(鳍或翅膀)造出其属名;种名musculus,则源自拉丁语“mus”(鼠)的“小鼠”之意——很明显,林奈开了个玩笑。“小鼠鲸”能长到200吨重,30米长,一头的重量就抵得上美国橄榄球联盟全部队员的总体重。正如大象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用鼻子卷起小老鼠,蓝鲸也能用巨大的舌头轻易掠走一头大象。假如把约拿(《圣经》中曾被大鱼吞食的先知)注射到蓝鲸的血管中,他就能在它的动脉里游泳,并被它缓慢、雄浑的脉搏每隔十秒钟左右就推进一次。
蓝鲸游泳速度很快,加上它们的群集之处远在南极洲附近、三大洋交汇的冰冷水域,使其种群在20世纪以前大都免遭伤害。但随着鱼枪发射炮和高速蒸汽渔船的发明,蓝鲸的家园遭到了人类的入侵。在20世纪的前60年当中,有36万头蓝鲸被猎杀。南乔治亚岛附近的鲸群被斩尽杀绝,一度活跃于日本沿海的鲸群也无一幸免。有些蓝鲸群的成员数量减少了99%,这一物种眼看就要灭绝。
对于布鲁斯·马特和约翰·卡兰伯基迪斯——“太平洋风暴号”上的两位带头科学家而言,此行有种阴差阳错之感。他们研究的在北美洲西岸近海度夏的2000头蓝鲸,曾经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鲸群,如今反倒发展得十分壮大。
俄勒冈州立大学海洋哺乳动物研究所的负责人马特,是世界上最巧思妙想、用卫星标签追踪蓝鲸成绩最卓著的研究者。1995年,哥斯达黎加圆突区首次引起了他的关注:他夏天在加利福尼亚海域打上标签的一头蓝鲸,冬天开始从哥斯达黎加海域发回信号。卡兰伯基迪斯是华盛顿州卡斯凯迪亚研究所的创始人之一,也是西海岸地区通过照片识别鲸鱼的第一能手。这位瘦高的生物学家留着络腮胡,一心想寻获有价值的蓝鲸图像,卫星发回的报告挑起他的了兴趣。1999年,他乘帆船对圆突区进行了一番考察,尽管坏天气令航行十分艰难,而帆船对于这项任务来说太过纤弱,但卡兰伯基迪斯还是设法通过照片识别出了10头他在加利福尼亚海域拍摄过的鲸鱼。
为何蓝鲸会在夏末离开它们的觅食区,迁徙数千公里到这片有上升流的热带海域过冬?马特和卡兰伯基迪斯认为他们已有答案。卫星数据显示,有些携带标签的蓝鲸会在圆突区逗留五个月甚至更久,它们在南下的迁徙中抵达较早,离去较晚,这种行为模式在一些须鲸物种中会出现在怀孕的以及刚刚生育的雌鲸身上。而从未有人在蓝鲸当中发现这种情况,最关键的原因是:没人亲眼目睹过蓝鲸生育。
人们曾在灰鲸、座头鲸和真露脊鲸等须鲸物种的分娩区域进行研究,发现它们在这些地方几乎不怎么进食。但有证据显示,蓝鲸可能与它们不同。它们体型巨大,需要大量能量,也许不得不寻找一处吃得饱肚子的过冬地。哥斯达黎加圆突区这块海洋绿洲正能满足这种需求。而且,蓝鲸妈妈要在这里吃下成群的磷虾,然后才能转化成足够的奶水,供养每天增重90千克的鲸宝宝。
20世纪60年代中期至今,蓝鲸一直受到各国的保护,但由于尚未明确的原因,它们的数目并未发生很大反弹。马特和卡兰伯基迪斯认为,若要促使这一体型最为庞大的生物恢复数量,就有必要绘制出它们的种群分布图和迁徙路线图。现存最大的蓝鲸群在热带水域最易受到攻击,因为它们要在那里生下8米长,3吨重的鲸宝宝。
在沿着蓝鲸迁徙路线一路南下的过程中,我们轮流在驾驶舱中扫视鲸鱼行踪,在海面上寻找喷出的水柱。根据卫星显示,5801号和23043号蓝鲸已经到达了圆突区,5670号正在接近。科学家们对23043号尤为感兴趣,因为它是雌性,而且已经较早到达了目的地,预计这是一位准妈妈。那头白色的4172号蓝鲸,如果今年也加入了前往圆突区的迁徙,应该正与南下的鲸群一起在途中的某处。但太平洋太大了,我们连一个水花也没见着。
我们时不时地不分昼夜地停下船,研究人员将设备放入水中:一台CTD传感器,一部回声探测器和一台水中听音器。CTD传感器记录海水的导电性(用于测定盐度)、水温和深度。回声探测器寻找磷虾群,它们是蓝鲸的主要食物。“我们在南下的路上进行观察,”马特解释说,“如果没有磷虾,蓝鲸是否会从这里经过?如果有大量磷虾,蓝鲸是否会在此逗留?我们在寻找真相。我们搜寻鲸的粪便,如果找到就试着把它捞起来,从中看出鲸鱼是否有进食的迹象。还要注意它们的呼出的气息,进食之后它们的口臭会变得更难闻。我不觉得蓝鲸的口气有什么让人受不了的——与口臭熏天的灰鲸相比可真不算什么,但那气味也会很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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