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丁贝莉被转岗到销售。之后一路做到整个校区的校长。在为他人打工的过程中,丁贝莉的自我意识再次觉醒,“在公司里,每个月有销售压力和指标,虽然完成得不错,眼看着每个人都赚这么多钱,但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加之大公司内复杂的人际关系,丁贝莉很快跳出来,准备做自己的早教机构。适逢孙凌这一拨队友退役,大家在一起商议起了创业事宜。
从三点一线的生活状态出来,“我们像在玩金字塔,在足球领域我们越来越接近巅峰,跳出足球,就变成金字塔底层。我们想方设法往上面爬,但是在下面会徘徊很久,因为要尝试很久才能知道有哪条路、哪根绳子可以往上爬,所以也是不断地在尝试自己。”
麻辣足球
孙凌平时爱进厨房做几道菜,自称“吃货”。只要到四川比赛,一群姑娘总会去吃串串。“比赛前是不敢吃的,怕太辣,拉肚子影响比赛。”回到上海,孙凌找不到这么好吃的串串火锅店,“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开一家?”
孙凌的想法启发了正在寻思着自己创业的丁贝莉:“餐饮至少比其他实体店好。衣服之类的实体店越来越做不过网店。只有吃,经久不衰,而且要有特色。”8年的市场经验,丁贝莉觉得应该趁大家还有点名人效应,趁上海的串串还比较少,“赶紧杀进来。”
某次唱K,她们俩把这个想法跟退役的队友说起。等待退役分配的队友,尽管不久就可以得到一份事业编制的工作,仍都跃跃欲试。
但是与家人一说,支持的并不多。“父母都希望我们退役后能够安安稳稳地在事业单位,然后结婚生子,安静过日子。”4个女孩的想法也遭到一些球迷的怀疑:“老板都是一个人做的,4个人怎么做得好?肯定会闹分裂的!”
四人在店堂里也像球场上那样做了分工:孙凌管厨房,黄璐娜和季婷负责推广营销,丁贝莉负责大堂。决策上,四人也制定了规则:平时投票表决,如果两两相对,就听黄璐娜的主意。“即便黄璐娜的决定是错的,也必须服从。”财务则实行四人轮管,每人掌管一个月。
与球场上血脉贲张的脸不同,店堂里的4个女孩都已经回复到了清秀细致的上海姑娘脸色,言语和性格倒是保持了球场上的爽直。
店铺是孙凌和丁贝莉找到的,前后跑了一两个星期。先是丁贝莉开车,孙凌坐在旁边看。上海停车难,停车费也贵,“不可能为了看一下交20块钱停车费,到最后索性我们都不开车,走!一走就是走一天。”
4个人各凑了10万元,想闯荡大上海餐饮业,像是一块小石子丢入大海,连水花都不见。她们最先在静安寺旁边找,“光转让费就要65万,这怎么可能?我们本来就是想做平民化的,不可能像海底捞那样!”
之后看到别家火锅店天天排长队,她们想着能让排不上队的人到她们店里吃,在那家店旁选了个地方,成本核算下来,毛坯的装修超出了预算。最后他们找到了长寿路边,隐匿在菜市场和棚户之间的大厦下,“无转让费,装修也不用大动干戈”,位置就这么定下来了。
“好在是加盟店。”开业前,总店派来师傅帮忙,孙凌在厨房做了十多天学徒,刀工练得炉火纯青,切黄瓜成了她的拿手活。开业前夜,师傅过来帮忙配料,说:“还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能开出来才怪呢!”
3月1日开业当天,本打算只开晚市的,中午就有人来了。那晚11张桌子全满了。当然,这也部分归功于负责推广宣传的姑娘,在此之前喊来熟悉的媒体朋友,做了预热报道。
随着报道越来越多,慕名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孙雯来了,队友来了,父母也来了。
季婷希望火锅店能成为她们将来的根据地,成为大家聊天的地方。“至于赚多少钱,还真没想过。开出来,不倒闭就行了,最初担心开不出来。”
火锅店所在的街区,离当年发生火灾的胶州路不远,火灾后这里成为防火重点单位。火锅店所在大厦也被规定不允许有明火。店里不得不用电磁炉。物业最初的规定是,整幢大厦不能做餐饮,在她们到来前,这里是公益咖啡店,并不赚钱。
听说4个姑娘要在这里开火锅店,物业管理员觉得不可思议:“开玩笑呢!用电磁炉也不行,排污呢?你们只要有一滴油到下水道,各个单位都要罚钱,而且你们稍微有什么事,整幢大厦倒霉!”
姑娘们开足了球场上的跑动马力,四处找人咨询,求人帮忙!等到店开出来,物业管理员又过来找她们:“你们还真牛逼,找的都是什么人啊?都是从上面压下来的。”现在,物业与她们“都快成哥们了”。
有人问季婷:“你们都是名人,会不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季婷说:“这有什么,在什么岗位就做什么岗位的事,我们离开足球,什么都不是,名气和光环留在运动队里,离开了球队,谁还认识你?就是我们宣传得好,否则谁会认出来我们是女足的?如果不宣传,谁理你,火锅在哪里吃不是吃,现在人家吃的就是新鲜感,觉得有女足队员给他们服务。”
但是身份转换却是孙凌的难题。有人问她:他们都喊你服务员,你会不会尴尬?孙凌缩起1米8的身形,做个贼脸,小声说:“有点小尴尬。”以前都是球迷围着喊:“球星,球星!”突然就变成了餐厅里的“服务员——”;以前都是出去给人签名拍照,现在变成了“服务员,给我再拿一盆醋过来”。
孙凌坐在大门正对位置,背后的墙上是一块照片板,上面贴满了她们与足球界名人的合影,聚光灯穿过照片板投射在孙凌身上。一个声音从店堂另一头传来:“服务员!服务员!”孙凌一直低头在玩手机,直到对方提高了嗓门吼:“服务员!”她顿时反应过来:“哦,来了!”
一个月后,还没听到客人喊,就要开始察言观色,不时地问:“你好,有什么需要?”
辛苦程度跟客流的火爆一样,超出了她们的预想。最晚的顾客吃到凌晨两三点,她们跟着陪到两三点。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7点闹钟响起的时候,是孙凌最绝望的时候,“站着都能睡着。”
到店里一上午都在穿串串。十斤牛肉要切成薄片,然后一片一片穿到签子上,不花上三四个小时是完不成的。11点开始午市迎客,到下午两点结束后,孙凌骑上她的黑色小龟王出门补货。3个半小时之间,她们可以轮流打个盹,然后迎接晚市。这样连轴转几天后,她们都意识到:“开店比踢球累多了!”
“那么累,体重却还在攀升!”脱下球衣的姑娘自然爱红妆,孙凌却为体重叫苦连天。所以,球还得踢。
退役之后,她们与足球的关系变得单纯而舒适。周末午市不开的时候,社会上闲散的男足球队会邀请她们去“踢野球”,这不仅成为她们健身的机会,也成为她们的交际渠道。
投影仪已经在店堂顶上高高挂起,未来的世界杯即便是凌晨三四点,也毫不妨碍她们把火锅店变成足球派对。穿上黑色的球衣工作服,最初结识足球时纯真无邪的笑脸,仍绽放如阳光下四月天的花朵。
几个月后,店堂里的派对会欢唱:“风柜里来的人,骑着潘帕斯的野马,是一个精灵踩着魔幻探戈,你说荣耀的光环必定一闪而过,请你不要怀疑最初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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