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爱恋
“前几天,我曾经的暗恋对象———邻家漂亮的女孩,坐在她男友的摩托车后座上,正亲昵地紧搂着她男友的腰一路扬长而去,不知怎的,我看了这样的场面竟然眼不红心不跳,反正她不属于我(有哪个女孩会对我这样令人烦厌拖累人的废物动心)。也许我的心早已冷了、死了……”
2011 年初,刘小郁读到上述文字时,这篇名为《丁香祭》的文章已在网上传播了5年。作者是广西人陆伟林,最早网络寻求社会关爱的“企鹅病人”之一,如今全身动不了,什么也说不了,由母亲照料。陆伟林在《丁香祭》里感慨,“企鹅病人”的爱情是奢望。刘小郁心有戚戚。彼时,他刚失恋,博客中不时发出“小脑萎缩十万人中才有一例,为什么抽奖抽到我”的疑问,Q Q则长久保持着“千金纵买相如赋,默默此情谁诉”的心情。
读书时,刘小郁想找一个知音恋人,可以“吞吐天地,纵论古今”。病发后,他只想找个女人结婚,彼此嘘寒问暖就好。他说,年轻时的理想都会败给现实,而他败得身不由己。那段时间,他最难受是晚上一个人下班回家,沿途都是牵手散步的夫妻或情侣,自己却只能蜷缩在狭小而空寂的出租屋里,与电脑相伴,任孤独侵袭。
郑敏不知怎么用语言来解释爱情,她只觉得,人心里有个特殊的地方,亲人朋友都走不进去,只有爱人可以,没有爱人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有时悲伤,有时烦躁。她确诊后一直待在家中休养,村里有媒婆曾试着帮她说亲,但男方一听得了那病,连面都不愿意见。
病友QQ群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顾卫红2010年底发起成立“中国共济失调病友协会”后,国内陆续出现了多个“企鹅病人”的Q Q交流群,分享各自病情,诉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绪。刘小郁和郑敏都加了好多这样的群。
2011 年下半年,刘小郁认识了浙江女病友“永恒的爱”,开始网恋。如今想来,两人除病情和日常生活外再无话可谈,但刘小郁仍觉得那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2013年初,两人分手。刘小郁在一篇Q Q日记里讲述:“开始感觉我和永恒的爱是有差异的。她衣食无忧,房间被母亲清洁得一尘不染;而我小时候玩累了,就睡在农村的灶屋里、柴火上,何时住过一尘不染的房子?而这种差异是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的,我也不能提供比永恒爱她的母亲更为优越的条件。”
郑敏也在病友Q Q群中经历了几段网恋,最难忘是张家界本地一位病友。他40多岁,曾在深圳某公司任财务总监,还有几项专利发明,这些都让郑敏“崇拜”。有时候,他会出些脑筋急转弯让郑敏猜,让她感到“有趣”。“最关键他跟我一个城市,结婚没那么多顾忌。”但奇怪的是,2013年初的某天,他突然把郑敏的Q Q拉入了黑名单,再也联系不上。
2013年4月,郑敏收到一个QQ好友申请,来自“青山”。那是刘小郁的网名。
一见即婚
“当时,是我勾引她的。”刘小郁说。
与“永恒的爱”分手后,刘小郁陷入恐慌———年近四旬,三段恋情告吹,身体每况愈下,再不找个人结婚,这辈子就可能真要一个人直面死亡,那是怎样的遗憾!
他在群聊时获悉郑敏单身,很快发送了好友申请。2013年4月17日,他开始给郑敏发手机短信,一天十来条,从起床问到睡觉。两天后,他在短信中说“我爱你”。又过了两天,他称呼郑敏为“老婆”。他说,那时鬼使神差,就想找个人结婚。
“当时,我是想报复前男友。”郑敏说。
那个张家界病友“神秘消失”后,郑敏连续在网上找了几天,毫无音讯。她有种“被甩了”的委屈,心想一定要尽快找个男人结婚,证明自己“也是有人要的”。
加刘小郁的Q Q后,她看了其空间内的所有日志,那些自卑自怜而颇具才情的文字让郑敏感动。她说:“我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渴望爱情。”而让她产生共鸣且至今难忘的是《我是农民》和《歌唱》两篇文章,刘小郁在前者中讲述的是个人与家庭的悲剧命运,在后者中则发出感慨:“我承认我是孤独的,孤独得无人理解。我如一个影子,白天会让我消失,黑夜又会吞噬我。”郑敏说,这些东西让她觉得两个人遭遇很像。
此后不久,两人在短信中开始讨论结婚事宜。
2013年5月11日晚,刘小郁从成都飞往张家界。他说,就像要完成个任务,如果成了就把她带回成都,如果不成就去张家界旅游一圈。郑敏的态度同样是“看看再说”,如果看上了就结婚,看不上就“说ByeBye”。
当晚11点多,两人在机场见面。刘小郁觉得郑敏“有点胖,但不反感”;郑敏则觉得刘小郁“戴着眼镜,挺着大肚子,憨厚老实”。彼此都不想再错过,两天后的星期一,他们到张家界永定区民政局扯了证,然后特意花50元,打车回了郑敏家。
郑敏同母异父的哥哥刘先进说,扯证后家里人才知道他们认识不到一个月,但没法反对,“毕竟郑敏是这个情况,两个人一块总有个照应,我们只能祝福”。刘小郁的母亲张春华则说,他到了张家界才给家里来电话,讲结了婚。“我心里能不反对吗?两个都是这个病,以后日子怎么过?但他们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能怎么办?” 张春华还是希望儿子找个正常人,哪怕离过婚也行。
领了证那天,刘小郁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从此再也不会孤单。郑敏就一直把结婚证攥在手中,兴奋地找家里所有人看。母亲张启元还记得,当时女儿反复念叨着“我们好有夫妻相”,好多次笑出声来。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