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社会在讨论“啃老族”的时候,一些人口中不屑,心头上却几多羡慕。对于“老啃族”们而言更是如此。
“啃老”、“自啃”或者“老啃”,这个并不严谨的分类,大致可以囊括工作着的年轻人。
“老啃族”,准确描述着如今众多出身农村的“80后”年轻人的生活状态。背负着历史对父母的亏欠、农村“泛家族关系”带来的沉重人情负担,他们犹如生活在一个漩涡当中,长时间被动打转,很难爬上来,却容易沉下去。
建房之困
2014年1月5日,在广州工作的广西玉林人罗峰终于鼓足勇气,决定向妻子“坦白一切”。
一个多星期前,他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父亲说,想在村里建一栋楼房。在小山村里,他家还住着一幢时常漏水的泥砖瓦房。
人工由亲戚朋友赞助,剩下的费用,大约需要10余万元。罗峰有1个哥哥,2个姐姐,但他们都在乡下务农,日常还需罗峰接济,不可能凑多大份子。父亲的意思是,由罗峰负责10万元。
父母年迈,对这一要求,罗峰无法拒绝。他并不富裕,女儿刚出生,正是用钱时。将所有的存款搜罗起来,也不过区区数万元在手。罗峰答应父亲,将在2014年年底前拿出这笔钱。
他心里在打这样一番算盘:现在户头上有1万多元公积金,加上2014年全年的公积金,又有1万多元,自己月入在七八千元,明年的收入一分不花,算下来正好够数。但这意味着,明年全年的家庭开支,就都压在了妻子一个人身上。妻子每月收入6000元左右,在不发生大的变故的条件下,勉强能够承担。
只是,怎样向妻子开口,让他为难,彷徨多日未能启齿。
作为一个依靠读书从农村挣脱进入城市生活的“80后”,工作已经9年,他依然无法清楚地界定自己的身份。“我是一个城里人还是一个农村人?”这是一个百思无解的问题。户口放入了广州的人才市场,人在广州的企业上班,从城市人口的统计角度看,自己无疑是城市人口。然而身为第一代走出农村的家族成员,他的主要的亲属关系、亲缘环境都还稳稳地坐落在老家,“大家”仍在农村。农村对他的“索取”仍牢牢地将他锁住。
罗峰的境遇不是孤例,而是出自农村的“城一代”们面临的普遍困境。
何东光,广东河源连平县人,32岁,在东莞工作,两年前刚刚完成自己的“乡村建房大业”。2005年毕业后来到东莞,拿着六七千元的工资,住着最廉价的出租屋,吃着最便宜的快餐,5年间,存下来20万元,在家乡的小镇上建了一栋3层楼房,2011年落成。
这栋楼房,目前还在空置着,只有一楼的两间门面出租给别人做小生意。上面两层,只有一个在镇上读书的表妹在住。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在广州谋生,父母在村里务农,目前都不住这套房子。
这是一种宿命,何东光知道父母逐渐年老,必须为他们创造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有了这栋房子,一家人都踏实。因为建房,自己在城市的生活,相当于毕业六七年后才开始点滴构建。
负重的人生
刘小萍,江西吉安人,今年33岁,现在是东莞东城区一家沐足阁的技师。她大专学历,原本在东莞横沥镇的一家企业做文员,每月2000多元工资,自给自足之余,每年还能往家里寄几千元。
2008年,因为家里要建房子,主要支出由她负担,低微的月薪实在无法支持,她转行去沐足阁做技师。她能说会道,颇得顾客欣赏,每月收入能达到六七千元。有时能碰到大方的顾客,给不少小费,这种特别的月份加起来就有上万元。
房子在去年建起来了,但代价是刘小萍有了一双皮肤粗糙、关节肿大变形、明显老于年龄的手。
“干了这么多年,一方面已经难以适应另外一种生活,另一方面这一段履历一写,再想回到白领的行列基本已不可能。”刘小萍说,“但这一行现在也不行了,退一步讲,就算还能挣钱又能做多久呢?有什么前途呢?”
更大的困扰是,刘小萍的婚姻成了问题。尽管她的工作不包含任何不健康的内容,但别人看的时候还是戴着有色眼镜。她长相还算漂亮,有不少人喜欢她,和她约会,但从不会考虑跟她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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