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周刊:如果毒品泛滥,大家可以用很少的成本获得毒品,对做爱这事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潘绥铭:乐观派从来都是这么看问题,这就是必要代价。然后人就变了,人就变成另一种不需要性的人了,他们就这么认为。悲观派往往说这不行,就是这么两个基本思想。
人物周刊:所以你是悲观派?
潘绥铭:不,我根本上来说是乐观派,乐观派你才可能宽容。
人物周刊:但你老是用糟糕这个词。
潘绥铭:这是社会学的训练,社会学的问题意识,一说问题就往往是负面的,问题本身就带有负面含义,这也是社会学带来的。历史学可不这么看问题。
人物周刊:你选择历史学的角度?
潘绥铭:对,你要没有这个角度的话,那你看什么都是问题,看什么都糟糕,那我就一定成为保守派了。从保守派角度我也能写无数文章来批判:性爱分离,没有爱了你那个性不变成动物性了嘛,80年代很多人都这么说。你站到过去,当然就会变成孔子那样了。你站在现在批判现在,这是社会学,你要站在将来批判现在你就是历史学了。所以历史学比我们更深刻就是在于这儿,它纵观至少两千年以后,思路和思想就不一样了,它不会局限在现在来看。
人物周刊:之前有人说你50岁会变成儒家,变了吗?
潘绥铭:我也不知道,你如果跳出自己来看的话,也可能。你为什么从阶级斗争逐渐走向宽容、多元等等,说不定真是受儒家的影响。因为儒家总体就是中庸嘛,摆平嘛,不要太极端。像黄盈盈他们后来人肯定会做出这个判断的,就是你们老一代学者越来越儒家了,越来越和稀泥了。这完全可能。生命周期不是你能抗拒的。人越来越保守,很少有人能跳出去,那些大学者实际上也没跳出去。当然往好说你是越来越六十耳顺了,那不也是,说来说去不还是儒家嘛。所以你要保持激进状态,只是激进的目标不一样,你仍然保持一个奋发向上的精神状态,但具体做研究针对谁,那个不要搞阶级斗争。这也是不同时代,我们时代爱用这种话。有个研究生就跟我说过,潘老师你上课有些幽默听不懂,我说那也没办法,因为新的幽默我也不会。
人物周刊:黄盈盈说现在网上的段子你比她知道的还多。
潘绥铭:我是专门看黄段子,或者是笑话段子,其实就是为了尽量别落后。
人物周刊:有一段时间你还自己来写段子是吧?
潘绥铭:那是为了预防艾滋病,功利性太强了,写一点段子,因为段子才真的有影响。
人物周刊:那个怎么样?
潘绥铭:后来被一个家伙去冒领奖去了,然后评委又是我。后来奖还是给他了,他拿走我不拿,这就叫自得其乐,谁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的原创,就行了。我做了点贡献,奖谁拿走不重要。
人物周刊:大概是20年代苏联有人提出过杯水主义。你觉得这个东西会实现吗?以后会不会跟某人做爱就跟请吃个饭一样。
潘绥铭:局部的,在欧洲特定情况下特定人都已经实现了。去意义化,这个事已经没那么多意义了。
人物周刊:吃饭也是有意义的呀。
潘绥铭:对,它也可以去意义化。快餐就抓住这点了,你说好吃吗?真说不上。营养?你说什么麦当劳都是垃圾食品,它畅销,就是去意义化。商业成功都是这个,像什么4G、3G,我现在都没明白2G跟4G有什么区别,你甭考虑这个。我原来不是说,哪天人都不谈性了,这才是理想状态,它没那么多值得谈的,也没那么多值得去考虑的,它就是很平常的事,最低限度跟吃饭一样,吃饭你也得考虑吧,不是说真的什么都不考虑,但你考虑很有限,什么样的饭馆,什么样的菜价,没什么再伟大的意义、再高的价值。性将来也是,总得挑人吧,合适不合适,也就这么点考虑,什么家庭、社会那都没了。
人物周刊:我们是在朝这个方向前进吗?
潘绥铭:一夜情,不就是越来越朝这方面走,什么时候大家都认为它就是一夜性,把这个词都改过来以后,它就变成这样了,现在大家还不得不用一个情来遮遮掩掩。其实约炮要是流行以后就证明这点也没了,连爱的意义都去掉了。反过来咱们社会学都说,有作用力就有反作用力,如果反弹相当大,那在一段时间内你就成不了气候,或者说它会变成一个多元存在,你只是多元中的一小元。从力量对比上来说它很弱小,仍然是弱势群体,仍然是边缘群体现象,可我们要的不就是这个嘛,你承认我是一元,给我一个空间就完了,不能要求它成为主流。
(实习记者谢思楠、姚梧雨童、郑宇亦有贡献)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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