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年轻人不知道的凤凰
“标营是沿城墙一条宽宽的石板路,右手边是城墙,左手边走不几步是一条衙子。衙子里深一两百米,各是面对面的住家人。好多这样整齐的衙子。这是多年前什么人计划好的建筑群落,像个驻军队的又可带家眷的营盘……你看,对门河叫作‘老营哨’,也应该说是更早的驻军放哨的地方。这种历史讲究的称名,再过一些年月,年轻人怕就懂得少了。”十几年前,黄永玉就在写一部名为《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的自传小说,如今累计20多万字,主人公只长到了4岁。这部小说里,黄老字字珠玑,一点一点回忆着童年过往,是描述自己也是勾勒一个年轻人所不知道的故乡凤凰。
黄永玉没有出生在凤凰,第一次回到故乡时还是襁褓里的婴儿。位于凤凰城的文星街上的黄家祖居在1957年被拆除。“拆建祖居时,黄永玉远在北京,没有为此回来。在那个大变革的年代,无论是他或者别的人,大概都很难有保留旧城原貌的概念,更不敢奢望保存祖居,存有延续家族历史陈迹的念头。”学者李辉曾陪同黄永玉回过故乡凤凰,这对忘年交约定找个充足的时间,按照沈从文早年漂泊的路线,在湘西泛舟漫游。
黄永玉和沈从文都就读于凤凰县的文昌阁小学,也同样重复着逃学、玩耍、挨打的童年生活。小学时候一个姓左的老师最爱打三个人,戴国强、朱一葵和黄永玉。多年以后,20多岁的黄永玉回到凤凰,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这位左老师报仇。
黄永玉喜欢在凤凰城的青石板小巷里闲逛,最爱去的是边街,那里是民间艺人的天地。风筝画,菩萨木雕;苗寨赶墟,土家舞龙……这种艺术的熏陶对他之后的创作是最初的启蒙。
1937年的春天,也许母亲觉得长子到了该出去闯荡的年纪,没有通知远在长沙的父亲,就请一位乡亲带上儿子去投奔他,希望父亲安排黄永玉在长沙考中学。八十多岁的黄永玉已不记得离开凤凰究竟是哪一天,只记得启程的那天早上,他向七十多岁的祖母磕头告别。祖母对他说,要等他回来才肯死。然而 1950年,黄永玉重返故里时,祖母已辞世3年。
14岁的黄永玉离开家乡后,辗转到安徽、上海、北京、香港等多个地方谋生,以湘西男人最坚韧的意志不断扩大这张漂泊的地图,没有再受过正规教育的他自学了美术和文学。他的木刻、版画和画作令美术界惊异,画册《湘西写生》、《永远回不来的风景》也把故乡的美景推向了世界。
盖一座我们传统的房子
上世纪80年代,黄永玉有条件频繁地回到凤凰采风,沱江两岸绵延几公里的风景,都被收入画中,其中最美的要数江边的吊脚楼。吊脚楼是凤凰在很多人心中的标签。一条碧绿幽静的沱江横贯小小的古城,小楼临水而建,青瓦木墙、前街后江,有的还有圆形木柱支撑着立在水中。这是当地的传统住宅,楼上是主人居住,楼下做厨房杂物间。
“改革开放之后家乡人开始发财,要盖房子。每次回去眼看着很多白瓷砖的洋房一栋一栋起来,我就想坏了,真是坏了,这怎么办?”
为了保护古城凤凰的风貌,黄永玉曾经在当地的电视台上,连续7天讲解了保护古建筑风格的意义。最后他在县城的沙湾一带,买下一块宽3米、长27 米的坡地,建造了如今在当地很有名气的“夺翠楼”。“我小时候也很欣赏那一带的风景,现在有条件了。我说我要这块地方,大家就笑。说这个破地方曾经养猪,因为它是个斜坡,猪就掉到水里去了,当然就没有人再养什么,后来就做厕所。”
这栋房子建造费花了四五千元,木材、桌子、椅子用的都是当地的材料,黄永玉说,这是为了“让人家感觉你看看我们盖自己传统的房子,日子也过得挺好的”。
凤凰旅游业发展至今,已经没有人傻到再去修洋不洋土不土的白瓷砖小楼,早些年,政府也下了命令,江边建筑要修旧如旧,修新如旧。这些二层楼房如今无一例外被作为客栈出租,夺翠楼,绝对是个例外。游客住在此处白天可遥望江中扁舟和远处青山,闭目倾听十几米下方汩汩的流水声,晚上则不得不忍受嘶吼到半夜的酒吧噪音。
如今凤凰聚集着全国的生意人,盖客栈开饭馆,即使到了入夜,长街上依然到处是招揽游人的商户,游苗寨看赶尸,古来最神秘的民间习俗被公开叫卖开价。这里再不是那个封闭而神秘的湘西重镇,不过,沈从文笔下那个静逸的边城小镇,不是在八十多年前就消失了吗。
(参考资料:蒋子丹著《边城凤凰》、沈从文著《从文自传》、沈从文著《凤凰集》、李辉著《传奇黄永玉》、黄永玉《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周秋光著《熊希龄传》)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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