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同住底舱同甘共苦的伙计们。从左至右分别是:船员小孙、厨师老高、河南老郭和给我安灯泡的“小德张”,最右边是我的“窝”。不久我们都成了酒友。有床底下储满的空酒瓶子为证。
小孙掀起黝黑的桌板(以前正式用途是锅盖),下面垫上垃圾桶,老郭接过老李递下来的四只盛满菜的不锈钢盆儿,小德张从床底下拎出十斤装的塑料酒桶,老李睡在底舱吃在厨房,所以底舱只剩四人,各挨着自己的床帮面对圆桌围成一圈儿,摆开吃饭的架势。
饭菜简单明了,黄瓜炒肉片每人一盆儿,盆上横着筷子,筷子上直径20厘米的大白馒头冒着腾腾热气。苍蝇也饿了,在碗筷上飞来爬去,我曾想用湿纸巾擦擦筷子,想想还是作罢,转身从麻袋里搜出我那泸州老窖,注满伙计递过来的一只罐头玻璃瓶,四人于是轮番用这只瓶子你一口我一口地交杯换盏。伙计们实在,看我和他们共用一只杯子大口饮酒,距离越拉越近,自此无话不说。其实我当时多少有些故作豪爽,实指望酒精能够战胜想象中的细菌,因此才狠狠地多喝了那么几口。无论船怎样摇摆,抓馒头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地不让它掉在黑黢黢的桌板上。这样,我以倒数第一的速度,突破心理障碍,飘飘然舒坦坦地结束了我上船的第一顿午餐。
下午6点时分,猩红色的太阳越沉越低,风浪仍不见平息。
两条船在原地漂荡了大半天,整个下午,老大手里的对讲机“啦啦”的对话声响个不停,我竖着耳朵听老大一边打牌一边和对方拉呱。忽然,老大将手中的牌向地下重重一甩:“起锚!” “继续前进?”我问,“返航回家!”老大愤愤地回答,面色充满无奈。
天气预报在海上也经常不起作用。
由于风浪太大,两艘渔船只好调转船头垂头丧气地驶回码头。
预计10天的行程,我就这样晕晕乎乎地随船漂了一天,照片也拍了不少,眼下正是撤离的好机会,可整整一天下来还没见到渔船收得只鱼片网,退却的念头因此一闪而过。
当码头渔火初明时,我再次遇见昨晚看船的老伯。
海上中秋
中秋节的月亮分外明亮,我捡起为数不多的几只螃蟹对着夜空大发审美情趣,但渔民们无暇对月诗情大发,他们除了春节休息没有其他假日,只有我这个船上最闲的闲人,不碍手碍脚也算不易了。
9月30日中秋节,天高气朗,一个吉祥好日子,渔船扬起大旗抖抖精神再度出海。
有道是“无风三尺浪”,虽经昨日风浪考验,我在船上仍然跌跌碰碰。伙计小孙个头不高,一副圆圆的红润脸庞,性格开朗乐观,东北口音已被染上荣成腔。他叉开两腿双肩下垂,身体随船前后自然摆动着给我示范如何站立,直至上岸前我也没能像他那样坚如磐石地在船上站着。“渔民脑袋里可能装了陀螺”,我只有自叹不如。
入乡随俗,我按伙计们的方式站在船舷边向着大海小便,一道赤黄色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之前我吃过四片痢特灵。
除了拍照吃饭睡觉,很多时候,我都是背靠船顶暖乎乎的烟筒坐在旧轮胎上望着无尽的海面发呆。海鸥逐浪而翔,水面一只脸盆大的水母从船边一晃而过,此时,大副老黄从眩梯口冒出了脑袋,他拿着两包月饼递给我:“中秋节,有你一份儿,船长的意思。”一时间我被感动的语塞,赶紧接下月饼,如咽下了烈酒般地一道暖流从嗓子直至心头。老黄怕我嗦,匆忙间转身不见了,我几乎忘了今天是中秋节。
船体左右两侧各有一只粗大的机动钢铁绞盘,它是收网时的主要动力,原来繁重的人力拉网被这个不停转动的绞盘代替,老孙只需一拉一松,钢索便被带紧,网绳便被拉上一节,以此往复渔网断续上船。
随着一串白色浮球流入大海,渔船开始下网。此时北斗导航仪屏幕显示:9月30日15点30分,东经122.30度,北纬37.39度,船速10海里。渔船匀速行进,距陆地37.4海里。
“晚上收网,打上鱼来给你包鲅鱼饺子吃。”老大老早就放了话。
晚上十点时分,风平浪静,一阵刺耳的铃声把伙计们惊醒,他们从各自的洞口鱼贯而出迅速穿上胶鞋皮裤。月光高照船桅,全体船员各就各位分列船舷,船舷两侧缠紧绳索的动力绞盘飞速旋转,在大副清晰果断富有节奏的哨声指挥下,渔网淋着海水如同一条喘息的绿色蛟龙,一节节地从船尾爬上甲板。当一团满满的网包露出黑暗的水面时,船头桅杆接过绳索继续将鱼包沿外侧船舷拽到船头,渔船被网包压得极度倾斜,船舷几乎浸入海水。船员动作敏捷气氛紧张,稍有不慎就被脑袋伸出驾驶窗外的老大厉声呵斥,我在旁边窗口心情激动地盯着渔网,期待着满甲板活蹦乱跳的银色鲅鱼。
直径三米多的渔网包被悬吊在半空,老黄猛地抽出网底锁绳,“扑嚓”一下,渔网像撒了气的皮球,鱼从网中喷泄而出。一些水母和小指头大小的鱼几乎摊满整个甲板,这网鱼足有两、三吨。
一切尽在船长预料之中,结果没能带给老大惊喜。“鲅鱼七八块一斤,‘鬼子鱼’只能拿它加工饲料,也就八毛钱一斤”,老大满脸无奈,他说的鬼子鱼是指那些鱼。伙计们默不做声,埋头将中间偶尔夹杂着的鲅鱼拣出,然后分类装箱入舱,一副平常心态。我为没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大鱼备感失落。
夜色中地平线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渔火,我环视一周数了数,附近渔船多达30艘。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