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寿,玩‘丢手绢’啦!”
婉容满面春风地叫上了溥仪的三个妹妹,又叫上了太监春兰,还有三四个宫女,在院子中间玩了起来。她指挥这几个人围成一圈儿,脸朝里,蹲在地上。孙耀庭将手绢藏在身后,猛然拍了婉容后背一下,她转身就跑,然后,又把手绢丢在一个格格的身后。这样,天渐渐黑下来了,他们一直玩到晚上九点多钟,婉容仍然兴致勃勃地不肯回屋。
院里开着灯,很亮,倒也不觉得天晚。其实,她已经十八九岁了,依然沉湎于这种小孩儿游戏,可见她在宫中生活枯燥已极。
在储秀宫里,总是那么几个熟面孔,好容易来了几个宫外的人,她就逮住不撒手了。直到大家谁都玩不动了,方才罢休。回到屋里,喝点儿水,擦把脸,孙耀庭这才奉命陪送几位格格出宫。
对于三位格格,孙耀庭格外尊敬。分别把她们叫作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这三位格格都受过严格的家教,平时都不怎么言语。遇到事情,最多是淡然一笑了事。不知怎么,太监背地里总把大格格叫作“玉格格”。
一见面,孙耀庭老远就说道:“奴才给格格请安!”然后,双膝下跪,每逢此时,格格们总是微微低头,双手一扶左膝盖,两手再向前一接,他就顺势站起了身。
寂静的咸福宫中,廊子上吊着秋千。上面将两根绳子用螺钉钉住,瞅着挺悬,婉容偏不怵头,来到院内就要登上秋千荡两下,谁敢说什么?从内心而言,太监谁也不愿婉容打秋千,惟恐出点儿差池,若皇上怪罪下来,那还了得。可哪一个也不敢劝,皇后整天烦闷,谁也不惹她。大伙变着法儿哄她高兴就是了。
俗话说,“跑马、行船、打秋千”,危险哪。看似文静的婉容,胆子颇大,瞧孙耀庭不敢上秋千,硬把他拽了上去。秋千两边,一边站一个太监,来回推荡起来。她在底下瞧着,咯咯大笑个不停。
“行了,瞅你这耗子胆儿,给我下来吧。”婉容瞧他确实胆怯,就放他下了秋千。“我来上一个,你瞧瞧。”
说完,她就登上了秋千。开始是坐在秋千上,由两个太监在两边来回推,慢慢地就荡起来了,越荡越高,猛然,在秋千上站立了起来。
孙耀庭看着直眼晕,大声地喊着:“皇后主子,您可小心点儿!”
“放心吧,”婉容在荡起的秋千上,兴奋地大笑着。一会儿,她飘然跳下,对那些宫女说:“你们也试试。”
一个叫瑞霞的宫女被婉容点了将,“你上去荡一下嘛。甭跟春寿似的,那么胆小。”
瑞霞脸泛桃红,羞怯地坐了上去。两个宫女将秋千荡上了高空。瑞霞的绿裙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她失声地惊叫着:“哎呀,哎呀……”
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满族姑娘,平时不爱说话,一副高挑儿的身材,粉红的脸色,眼睛像一汪秋水,一笑就露出两排显眼的雪白牙齿。孙耀庭看着她跟自己差不多的胆怯样子,大笑着拍手。瑞霞越喊叫,下边的这些宫女、太监就越拍手叫好。这时,婉容乐得前仰后合。
“你见她什么模样,就看到刚才的你啦。”婉容笑着对孙耀庭说。
“我咋也比她强点儿,”他不服气。
“这么着吧,你也上去,胆大的给胆小的壮点儿胆儿。怎么样?”
这些宫女、太监一听,齐声拍手:“好,好!”
两个宫女把秋千停下,硬拽孙耀庭又坐上了秋千。于是,他和瑞霞并排坐在秋千上荡了起来。忽儿高,忽儿低,由于有他在上面,瑞霞也不叫喊了,高兴地瞧着下面的人们。
“站起来,站起来!”秋千下边的这些人又都起上了哄。
“站起来就站起来,有嘛了不起!”孙耀庭与瑞霞小声嘀咕了两句,两人慢慢地并排站在了秋千上,虽然面色稍显紧张,但仍勉强地微笑着。
天擦了黑儿,婉容和这些人都回到了屋内。人走光了,秋千仍在随风荡漾不止。在他们身后,甩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天气渐凉。三位格格来宫里,玩不了多大一会儿,就进储秀宫后殿休息去了。按照规矩,三位格格进了宫从不在溥仪的住处憩息。出于名分,婉容不好再去后殿与她们玩,只好回屋休息。
宫内有个习惯,每天下午四点就开晚饭。吃过饭,大约晚上七点钟左右,御膳房那些不是太监的厨子以及茶役,就先后退出了宫外。临走时,往往提走两个大食盒子,一个里面盛着两大罐粥,有小米、白米、玉米面,还有绿豆粥等等花样儿。另一个盒子里,专放着花卷、点心,此外还有鱼、酱肚等小菜。
很少见婉容吃这顿饭,即使吃,食量也非常小。其实,宫内这顿饭,主要是为夜间“打更”的太监预备的,其他人不过是吃“蹭”而已。
可悲可叹,除了三位格格和能进宫的有数的几位女眷以外,婉容接触的人太有限了。她通常是在寂寞中度过。孙耀庭瞧得出,她作为一个年轻女性,祈盼着充满生气勃勃的青春活力,渴望着宫内出现哪怕一个生面孔,但希冀渺茫……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