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他和赵兴振等四人“该班”,轮流为婉容坐夜打更。
往常,婉容在东侧间睡觉,再往东边,是一个宫女值班。西侧间,还准备了一个太监值班。也倒好,无论是宫女值班,还是太监值班,都允许在皇后入寝后睡觉。不然长年累月,谁也受不了这个罪。除了太监,她见不到其他更多的“男人”,出宫后的孙耀庭曾回忆说,“大概是由于过分孤寂的原因,她对太监都跟自己人一样,并不冷淡。试想一下,她当时才十八九岁啊!”平时,婉容夜间睡觉连门都不关,仅仅是象征性地垂下一块帘子而已。
只有晚间,溥仪偶尔来到婉容屋里住下后,侧间的宫女撤下去,只剩下明间的太监在外屋“听差”,这时,婉容才让太监关上门。但这种情形,总共没有过几次。可以说,可怜的皇后在绝大多数日子里,是在宫女和太监陪伴下度过她的不眠之夜的。
婉容在储秀宫前殿独自一人吃饭,她叫先上牛尾汤。兰花汤盆端上来后,孙耀庭瞧了瞧,“皇后主子,里面嘛也没有,哪儿来的牛尾?”
隔了会儿,又上了一道菜,是四只“沙鸡”。他一瞅,一只鸡还没有小拳头大。“你知道这是嘛?”孙耀庭与赵兴振站在一旁,没事儿逗着玩。
赵兴振伸出脖子,瞧了瞧,“真没见过,你知道?”
“这不像‘老家贼’吗?”孙耀庭猜测说。
“什么?”婉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老家贼’这么大个儿?你吃过吗?”
“奴才没吃过,我还没看清楚呢,您吃得太快啦!”孙耀庭与婉容开起了玩笑。
“得,赏你一个,也给赵兴振一个尝尝。”说着,婉容顺手推过了兰花瓷盘子。
“您发发善心,再赏奴才一个面包吧。”孙耀庭满脸堆笑。
“给你,”婉容顺手又递过一个面包。
“果酱呢?”
“呵,你倒还挺全活儿。”婉容乐了。“咯咯,咯咯咯……”笑得她头上的钗饰,一个劲儿乱摇。
“狗肉爬”,也是一道婉容喜欢吃的菜肴。说明白点儿,就是一块肉,一点儿骨头,与民间的烧排骨没什么多大区别,但这种西餐做法,是她特意从宫外请来的洋厨子烧制的。前不久,溥仪一声令下,宫内建了一个洋厨房,专为她和溥仪做西餐。虽然,这对天子夫妻不常聚在一起吃,但菜单是差不多的。
这里有一份历史学家俞平伯录下的菜单,兹抄如下:
膳房九月初七日早膳,厨役郑大水恭作:
清汤银耳 炉肉熬冬瓜 炒三冬 鸭条烩海参
葛仁烩豆腐 红烧鱼翅
炮羊肉 烩酸菜粉 锅烧茄子 红烧桂鱼
炒黄瓜 酱干炸肉
羊肉汤 白菜大豆芽 炒疙瘩缨 热汤面
黄焖鸡 摊鸭子
木樨汤
熏菜膳品 酱肘子 熏肝
蒸食膳品,厨役郑恩福恭作:
猪肉馒头 烙饼 戗面馒头 包金卷
紫米膳 白米膳 小米膳 甜油炸果
咸油炸果 粳米江豆粥
玉米身粥 小米粥 香稻米粥
往往,吃过饭,孙耀庭便摆上了果盘。那是一个很大的盘子,里面摆放着各种水果,他与赵兴振在一旁站立伺候。一会儿,赵兴振对婉容说:
“老爷子,春寿偷苹果了,眼瞅着果盘里少啦。”
“里边有烂的,我挑出来重摆上了,这咋叫偷呢?”
“哼,反正这里边瞧着少了好几个!”
他正与赵兴振相互斗嘴,婉容听见了,大笑了一声:“哈哈……真好玩!”说着,端起了果盘,把苹果全倒在了地上:“你们吃吧!”
起初,孙耀庭怕婉容生气,一见她笑了,于是放心大胆地上前捡起了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就送进了嘴。这时,外边的太监见此,也跑到屋里来捡苹果吃。婉容反而笑得更加上气不接下气了……
一落黑,宫内有数的几盏电灯一片昏暗,只有晚上九点钟以后,才稍微亮点儿。当时,宫内并非各处都有电灯,只是“皇上”和“皇后”住的地方――另外仅有少数几个地段安装了电灯,其他各处仍旧是世代沿袭的蜡烛作照明。
遇着个连阴天儿,孙耀庭可就发了愁。不为别的,每逢开灯,他便胆颤心惊。他住的西配殿里,只有一盏二十五瓦的大吊灯。外面下起了雨,他们宁可黑着灯,却谁也不敢去开灯。阴天下雨,赵兴振回到屋就去按那个搪瓷的开关把手,一下子被打个趔趄,灯虽亮了,他却被吓得面色蜡黄。原来,电灯开关下雨时“跑电”。谁都怕触电,所以都不敢去开灯,但这也免不了触电。
下雨天,总得进门吧。孙耀庭进门时,无意识地用手一摸门框,“哎呀……”被吓得惊叫了起来,脸色吓得惨白。原来,连门框也跑电,他这是被电“打”了。
“找宁爷去!”“蔫王”出了个主意。孙耀庭认识这个宁爷,知道他是宫中的“三品”,戴的是蓝顶子,手下有十几个人专管各宫电灯。这些电工白天在宫内巡查电灯、电线,晚上就睡在宫外府右街的“盔头作”里值班。
他找来了“宁三品”,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可没过几天,遇着阴天下雨,又跑了电。晚上,他们只得又静卧在黑暗中。
他再次跑去找“宁三品”,这位大员无可奈何地一笑,“咳,真没办法,电线和开关都是老掉牙的喽……”
忽然,电灯又灭了。“宁三品”没用叫,就跑了来:“电线坏了,储秀宫整个都不亮啦!”他倒挺会出主意:“这电线不保险,你们无妨平常准备着点蜡烛,以应急需嘛。”
晚间,孙耀庭最耽心的是,婉容要出储秀宫去端康住的永和宫请安。这一段路上,没有安装电灯。走路时,他得端上蜡灯照亮儿,如果刮起风来,那就受罪了,蜡烛忽悠忽悠的,使他时刻提心吊胆。后来,宫内又买了些汽灯,他心里才稍稍踏实了些。
冬天一过,脱下靴子就到了夏天,这些太监又换上了大褂。婉容也倒好,不管他们上班不上班,高兴了喊一声:“叫他来!”其实,无论叫谁来,无非也都是一个事儿:陪她玩儿。
她其实也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特别贪玩。宫里,花儿开得最香的季节是秋天。储秀宫院内,桂花、酒花竞相开放,香味扑鼻。这个季节里,婉容的活动场所大部分转到了屋外。溥仪的三个妹妹来宫内的次数也勤多了,她一见有人来就高兴得不得了。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