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萍说:“刚结婚的时候家里穷,分家时只分了一间土屋,夫妇俩一心想挣点钱把房子弄的好一点,那时候还没时兴打工,丈夫也没什么手艺,看到玩得好的几个哥们都出去卖血,卖一针四五十块钱,出去一趟就能带回几百块钱,丈夫就跟着出去卖血。那个时候我长得蛮胖,体重当时有130多斤,湾里有人说你这么胖要减肥,也去抽点血卖吧,那时要过年没有钱,于是我就和嫂子、姑子、姐姐、姐夫哥约着一起去了河南,我们在河南呆了十几天,因为去一趟路费都要四、五十块钱,我们想尽量多卖几针,卖血的钱好拿回来过年。当时姐夫哥抽血时只抽了半袋,就抽不出血来了,他把胳膊拼命挤,也还是抽不出来,他感觉也受不了,就没抽了,把抽出来的半袋又输回去了,结果就感染上了,姐姐、姑子和嫂子当时也被感染了。”
“接着丈夫也发病了,开始是经常感冒,天天温烧不退,人一下子瘦的不到90斤,他什么活也不想做,天天只想睡觉,连饭也不想吃,因为嫂子发病,那时候我们已知道有艾滋病,开始怀疑,他爸爸就说娃子呀,你这样天天睡觉不行啊,一定要起来走走,丈夫就买了钓鱼杆,去钓鱼,不戴帽子光着头在三伏天恶晒,肚子不饿就不回来,一直在那里钓鱼,一天能钓好几斤鱼,晒得汗直滚,完全像个非洲黑人,就这样晒了一段日子,又在屋里养了几天,人就慢慢好了。”
“后来我与嫂子一起去南方打工,我在打工的城市收废旧塑料制品,没过多久我也病了,因为那里天气特别热,我就在地上铺个凉席就那样睡了,后来就直咳嗽,在那里药费太贵,挂一吊针要四、五十块钱,我就回来了。回来后正好碰上艾滋病普查,医生来我屋里告诉我,说我丈夫是艾滋病,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人就软了,医生劝说我带着孩子也去做个检查,当时儿子正在上小学六年级,我动员儿子也去查,儿子很悲观,说没个么查头,总不是同归于尽,后来儿子还是跟我一起去查了,等检查结果的那几天,我天天担心,后来医生告诉我大辈子哥说就只我染上了,儿子没问题。得知儿子没染上,我心里轻松些,但还是哪里都不想去,就在屋里等死。当时湾里人对艾滋病很恐慌,连艾滋病人坐的凳子恨不得劈了烧掉,有个妇女是艾滋病人,到人家的家里打麻将,后来她走后,主人把麻将洗了几遍,最后想了想还是扔了。我心里很苦,只呆在自己家里,哪里也不想去,也没人欢迎我们去,只是偶尔去一下父母家里。”
我问福萍:“当初你是怎么决定去演防艾小品的?”
福萍对我说:“2005年12月上旬,全国艾滋病综合防治示范区经验交流会在郑州召开,会议要筹备一台文艺演出,宣传艾滋病防治知识,夏医生上门来动员我参加排练,说我有表演天赋,我开始还不是思想斗争很激烈,这不是向社会公开亮相自己是艾滋病人吗?夏医生劝我好多次,后来我想:我的房子刚进行了整修,政府补助了2000多元钱,孩子上学不要钱,防艾吃药不要钱,政府每年还补助上千元生活费,左邻右舍也很关照我们,上台演出,也是为了给防艾出把力,回报社会。所以,我不光自己去,还动员丈夫和我一起上台。在当晚的演出阵容中,艾滋病人上台表演的就我和丈夫两人,主持人向观众报告了小品中有艾滋病感染者上台演出后,观众掌声雷动,我第一次登台演出就获得了成功,后来还在湖北省的防治艾滋病晚会上进行了演出,节目不仅受到观众好评,还上了湖北电视台。”
“没想到,我们演的小品在湖北电视台播出后,全湾的人就像炸麦苞子似的议论开了,所有的人都晓得了我们两口子是艾滋病人,也有的人说我不知道丑,得了艾滋病病还敢上电视,把村里人的脸都丢尽了。我当时听了还有些生气,后来也想开了,我不吃别人的不喝别人的,自己挣钱自己花,也不沾惹别人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活的开心就好。”
“自从演了那几次节目之后,现在谁说我都不怕了。我们有病,国家给免费的药,自己不掏一分钱,那我们也要为社会做点贡献呀,所以,为了给自己一点呼吁,也为了给其他病人一点呼吁,现在只要哪个地方要我去演出,我非常乐意去。我哪怕有病也要活出点价值来,也不能活得窝囊。有的人就等死,活一天就是两个半天,我总是劝他们,要坚强地活下去,等待世界上发明出药的那一天,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该吃饭就吃饭,该做活就做活,心态好了,对身体反倒好些。”
“我现在拿药也不怕别人看见了,不躲躲藏藏的,都是光明正大的去拿。现在村里人对艾滋病的看法改变了,我经常去串门,打麻将,有时邻居还留我在他们屋里吃饭,我们的生活已经没有过去那个阴影了,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做一个快乐的艾滋病人。”
艾滋病妇女的情感世界
为了解艾滋病妇女的情感生活,我走访了一个特殊家庭:
这是一个非常不幸的家庭,家庭的女主人叫韶琳,艾滋病的三种传染途径都让这个家庭遭遇上了:先是丈夫卖血染上艾滋病,后通过性传播途径传染给妻子,妻子又通过母婴传播途径生下一个艾滋病小患儿;这个家庭又是一个再婚家庭,丈夫去世后,妻子又和另一名男艾滋病人组合成一个新的家庭。
那天,正是麦收的大忙季节,火辣辣的太阳灸烤着金灿灿的麦田,人们都挥汗如雨地在麦地里收割着。山道弯弯,我们乘坐一辆出租车,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颠簸了许久,快到中午时分才来到韶琳的家。
这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独屋,四周都是山,二间破旧小土屋遮掩在半山腰的绿荫中,进得家门,只见屋内一贫如洗,全部家当就是几件最简单的家什和几张简陋的床。女主人不在,只有她的女儿和小儿子在家。
女孩告诉我们:“妈到老叔(继父)那边割麦子去了。”
女孩说:“我今年15岁,正在上初二,成绩属中上等。全家连老叔一起四人中就我一个人没艾滋病,所以,妈的思想压力很大,妈平时不说,说起来就要我好好学习,现在一家企业每月给我300元。”
在我和女孩聊天时,她的弟弟就靠在门框上,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一直听我们谈话。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身穿红上衣、很瘦小的小男孩,小男孩天真活泼,很大方,甚至有些顽皮。
陪同我们来村的夏医生告诉我,这个小男孩今年9岁,是目前均川镇唯一存活的一个艾滋病患儿,去年才开始投药治疗,现在国家每月给男孩240元的生活费。
我把小男孩拉到身边来,问他:“在上学吗?”
小男孩说:“在读五年级。”
我问:“你成绩好不好?”
小男孩说:“成绩很好。”
我问:“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病?”
小男孩说:“知道。”
我问他:“你在服药吗?”
小男孩说:“在喝药,每个星期都跟妈妈去看医生、拿药。”
我问:“你漏过喝药时间吗?”
小男孩摇摇头:“一次也没漏。”
我问:“我知道,喝药必须按规定时间,前后不能错过10分钟,你也没有手表,那你是怎么掌握时间的?
小男孩说:“我在学校住读,每天早上七点上早操的钟响后我先喝药再去上操,晚上七点晚自习钟响我就喝药。”
我问:“你怕不怕艾滋病?”
小男孩说:“我不怕!”
我问:“你班上多少同学?”
小男孩说:“有30多名同学。”
我问:“你坐第几排?”
小男孩说:“我上学期坐最后一排,这学期坐第一排,没有人和我同桌。”
我问:“下课后同学愿意和你玩耍吗?”
小男孩说:“有的和我玩,有的不和我玩。”
我拉着小男孩和他姐姐走出门外。在小土屋门前,我为他们姐弟俩拍摄了几张珍贵的照片。
望着眼前这个“少年不知愁滋味”、满脸露着天真无邪笑容的小男孩,我的眼睛潮湿了,心里头很沉重,扭头看,我的助手鲁平眼泪也直在眼眶里打转。于是,我们赶紧挥手告别小男孩和他姐姐,去找寻他们的妈妈和老叔。
麦收季节,田野里到处是忙着收割的人群,我们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块麦地里,找到了韶琳两口子。
韶林虽然皮肤黝黑,个头很小,但我觉得她很美,特别是一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初次见面,我总觉得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曾见过她。
见到夏医生和我们,韶琳很热情,当她获悉我的来意后,便与丈夫交代了几句,让男人留在麦地里等待收割机来收割,然后把我们带到离地头不远的一户农家,在这里,韶琳接受了我的访谈:
韶琳说:她今年39岁,前夫与她同岁,她嫁过来的时候夫家很困难,看到别人卖血,觉得好玩,丈夫瞒着她也偷偷地着跟着出去卖血,后来染上了病。为给丈夫治病,他们借款贷款1万多元,最后还是人财两空,五年前就患艾滋病去世了。最不幸的是,丈夫把艾滋病传染给了她,而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生下一个艾滋病儿子,小儿子已经9岁了。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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