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连里从兄弟部队补充来五十多名战士,他们带来了我们急需的弹药。
20日晚9点,师团炮群对“探某”实施炮击,我们第三次对“探某”高地发起了进攻。战斗打得异常激烈。
为了给炮兵指引目标,二班副班长小马主动请战,他从军械员那里领了几个装满曳光弹的冲锋枪弹夹,很快地消失在夜色里。在小马的指引下,敌火力点一个接一个地被我炮兵摧毁,敌一座弹药库被击中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火光下,我们高呼着拼死往前冲,每个人都不愿意拉在后面。
小马右眼圈黑青着回来了,是被敌高射机枪子弹崩起的石块砸伤的,连长乐得裂开嘴冲他直笑。就是这个连普通话都说不清楚的广东四会籍的农家子弟冒着极度的危险,在离敌火力点最近的距离,最正的角度,用曳关弹连续对敌火力点射击,为炮兵指引目标,扫清了部队前进路上的障碍。打过仗的人才会知道,他这样做,等于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上。战后,小马被中央军委授予“一级战斗英雄”。
凌晨1点,我们攻下了“探某”高地,肃清了躲进坑道的残敌。至此,对越自卫还击战广西方向第一战役胜利结束。
(五)
23日,我被提为排长。
那一天,连长带着团干部股长到班里,他们指着我嘀咕了一阵。连长走过来,扔过来一部884连排指挥机:“二班长,命令你到二排当排长。”那时我才两年兵龄,刚刚摘掉“新兵蛋子”的帽子,心里着实慌张。但战场上没有条件好讲,我只能默默地接过指挥机,向连长敬了个礼,上了二排的阵地。
下午,我们奉命回国修整。
天擦黑时,我们到了国内的大青山,连队开始宿营,每人发了一个大菠萝罐头。
天下起了雨,我和通信员小刘(宁德人)用了近二个小时,挖了个刚好能容两人屈卷着身子塞进去的猫耳洞。我们撑起一块塑料布挡着洞口的雨水,用刺刀捅开罐头,把菠萝水倒进水壶,困倦地闭上眼睛,这时已经是下半夜2点了。
刚迷糊了一阵,大约4点多,接到通知,明天下午敌人将对我们进行大规模反扑,上级要求我们尽快赶回原来的阵地,加固工事,做好防御准备。
冒着雨,部队沿着铁路线匆匆往回赶。等距离的铁路枕木,一步又一步我们机械地迈着腿,许多人边走边睡,头不时地磕碰到前面战士的枪。走到一处山凹时,有一条小河沟,大家都抓紧时间给水壶灌满水。沿着水沟往上走了没几步,就见到水沟里躺着几具尸体(天黑看不清是我军的还是越军的),水顺着尸体往下流。要在平时,尸体上流过的水谁敢喝?但那时,我不敢把水壶的水倒掉(不知别人有没有倒掉?),一是越南人到处放毒,流动的水肯定没毒;二是也舍不得还剩下的半壶菠萝水。后来,这壶水喝完了也没见肚子作怪。
天亮后,我们回到了原来的阵地,我和几个班长商量后,对阵地做了布防。
过了一段时间,我到各班阵地上去检查,发现只有寥寥几个兵在加固加深工事,大多都躺在山坡上。他们对我说:“排长,实在太累了!敌人要来,打死了算!”是啊,6天没有睡一个囫囵觉,又来回走了20多公里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我不知道应该对他们说什么,轻轻地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这时候我才真正理解为什么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而不是“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确实在战场上“苦”要比“死”更让人受不了。
敌人没有来,他们害怕了,退缩了回去。
附近山里有越军一门隐蔽的流动炮,平时藏在山洞里,瞅着有机会就偷偷拖出来,对着目标放两炮,马上又拖回洞里,给我军造成了不少伤亡。
排里接到命令,要我们设法找到这门炮。
晚上,全排呈一字型来到一处山脚下。
天下起了雨,雨水滴滴答答打在身上,我们伏在路边的草丛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恨不得撒开所有的感觉神经,去看、去听、去触摸一切,时间在这时令人觉得像坐牛车一样慢。战友们互相都看不见,时间久了,感觉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紧张过度后非常疲倦,有一阵我差点睡着了,轻轻旋开水壶,无声地咽了一口水。
天快亮了,灰蒙蒙的,看来一夜无事。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