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的开始
2015年春
旧金山
新的一年悄悄开始。它没有给出任何暗示,却孕育着一场大难,一次灾变,这灾难,没有一双父母能在有生之年正视。
外孙女茁壮成长,女儿职场顺利,女婿的公司也运转良好。我们在比卡纳的学校进一步巩固着它的地位。
我的心尖儿宝贝儿子也很好地适应了工作。他很少远隔万里打电话来,他无比忙碌,不过邮件和短信还维持着我们之间的往来。
从一月中旬起,他开始博爱园:“这工作不适合我,太多活儿要干,时间又太少。我真想回家。”
正如也许所有父母都会那样反应,我们开导他继续下去,因为这种艰难时期在高压的工作环境中是难免的。“儿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还年轻,你雄心勃勃,加油接着干吧。”我说。
逐渐,他对工作的抱怨和不适感越来越深、越来越频繁。我们仍然在邮件、短信和电话里跟他交流,但对于离职退出,我们没有给他一个完全的允诺。也许,他真是想要这样的允诺吧。
2015年三月的第三周,他没有征询我们意见就递交了辞职申请,然后打电话给我们。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儿啊我不希望你退出,但事已如此,我们跟你站在一边,回家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悲伤又难过:“爸爸,退出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人力那边得花一些时间来办离职。”我问道:“那你现在想干些什么?”“嗯,我要让自己重回青春,吃点家里做的事物,散散步,去健身房,最后来我们学校工作,提升我们的学校。”他回答道。
这可不是我想要他在这个时候做的事。我希望他在高盛待满一年,学一些公司上班生活中的事情,然后再做决定。
命运为这个家的时间打了个记号。我们毫无察觉,我们将被一场海啸连根拔起,再也不能回返。命运诡谲,公司问他要不要重新考虑离职请求;在我的压力下,他重新加入了公司。
现在,我这哺育了他,培养了他,拥有了他的人,为他做出了致命的决定。我干嘛要让他继续下去呢?我为什么不让他回来?要是我没有强迫他继续会怎样?要是公司没有给他重新考虑的机会会怎样?
这些令人悲伤的问题再也不会有答案了,世间实在是没有后悔药的。
可怜的儿啊,他重回公司,为了达成妥协而持续努力地工作,没有停歇,没有睡眠,没有缓期!
2015年4月16日印度时间下午3点10分,也就是加州时间凌晨2点40分,他给我们打电话说:“活儿太多了。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明早还有一个客户会议,我得完成一次展示,副总已经不高兴了,而我正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加班。”
我急坏了。“休半个月假,回家来。”我说道。他嘲讽说:“他们又不让。”我说:“那就告诉他们把这当作你的辞职信好了。”
最后,他同意在大约一小时内完成他的工作,回到离办公室所在街区半英里远的公寓楼,然后早上再回来。
黎明再也没有在我们的生命力出现,我的儿啊,再也没有回到他的公寓楼。
死神在他的车厢里,吸走了他的生命。
我的儿子,那个骨肉血脉都来自我身上的人,成为了一个残忍的、一瞬间的疏忽的牺牲品。而造成这个疏忽的罪魁祸首,必然也是另一个人的儿子。旧金山的警察也许最终会找到那个人,法律也许会给其以最严厉的惩罚,然而死者吾儿岂能复生耶?
谁来和我下棋?谁来陪我骑车、健身?那种“我有一个高学历又能干的儿子在此世间”的自信又从何而来?谁能给我妻子以儿子的温暖,她又为谁做饭,给谁挑媳妇?我们女儿又将在谁那儿寻找陪伴、友情与支持?儿子曾经想我们女儿许诺两年内要带他们一家去迪士尼乐园,现在呢?
所有人都在跟我们说,要继续相信上帝,要坚强,时间会治疗一切。
然而他们并不理解,或许也不能理解我们所失去的不仅是一颗心,而是生活的全部,那是我们每时每刻都需要的存在啊。妻子固执而坚定地相信我们的儿子还会回到家里来。来年早春,她说,自然的法则会给我们家带来转机。
那么我的儿啊,在我不在身边时继续你的路途吧,我追不上你年轻有力的步伐,我会等着你回来,拥抱我,给我买些东西,还陪我下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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