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垄断企业不需要创新 也无动力创新
黄益平:我想在一个国家的经济当中,要看创新,其实我们有很多先例可以看,你看日本、韩国、台湾这、新加坡,他们都是怎样走过来的,就是一方面,要放弃过去政府主导投资这样的模式,其实这个创新是怎么创新出来的,创新所遵循一个很重要的原理,就是大数定理,就是让千千万万的这个年轻人都去创新,因为创新的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它是一个不确定的,就是我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成功,你只有千千万万个人甚至几百万、几千万个人都在创新,其中一部分人就会做出来,那么其实你去看硅谷就是这样的,那里有很多年轻人都在创,当然我们最后看到的是微软,看到的是这个 Facebook,看到的是这个苹果,但其实是成功的。
这个创新本身是要遵循大数定律,大数定律的一个主要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不能有政府预先确定谁担当我们的创新的任务,就像我们过去重新看到,两年前我们在国内说婴儿奶粉的问题,矛盾很突出,然后工信部说我们也要发展我们的民族婴儿奶粉产业,怎么发展,他的办法是在全国找了五家,他认为实力比较强的企业,给他们钱,给他们政策支持去做。这个能不能做成我不知道,但这不是一般的创新办法,一般的创新的办法,你就是要给企业,给个人提供宽松的创新的环境,其实主要让市场来做,政府要改变。
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政府就完全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了,起码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看到的有三个方面,政府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支持创新方面,能提供一些资金支持,当然更好了,但是其实我觉得最重要的三个方面,第一个就是很多领域的进入,我们的进入门槛卡得很紧,比如说电信、金融有很多不让人做,那他就没法创新,只能是原来有一些垄断企业,很大垄断的企业一般来说都不需要创新,也没有创新的压力,所以要把这个进入的门槛大幅度的降低,让大家进来,让大家竞争创新。
第二个,我觉得很重要的就是要提供我们的金融体系要改革,这个创新是很难通过银行贷款来支持的,为什么在硅谷,很多都是这个VC,都是PE,都是直接投资,因为你要承担风险,但是你要自己去判断这些风险才能做,银行的这个融资的性质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的金融体制需要大幅度的改变。
第三个,最后一个当然是很清楚的,就是要保护知识产权,不然的话一个人做出来,满大街都是了,就没有人再去做了,所以我觉得从总体方面来看,就是这三个方面的政策改变很重要,至于说政府采取一些特定的产业政策,我觉得其实也是可以的,比如说政府觉得我们以后新材料、新能源、环保这些领域,我们要大幅度推进,政府提供一些基础的这个支持,我觉得是可以的。
但是政府要做得事情,要和市场配合,这个可能是你刚才说的这个双赢经济的事情,就是政府做的工作要支持市场的作用,而不是限制市场的作用,所以说举个例子说,我们政府可以支持基础研究,这个可能有的时候,这个市场做的不是很好,那么政府也可以提供一些资助,包括补贴,包括其他的一些条件的支持,但是这个支持我觉得还是一个很重要的,就是不影响市场的作用。
一般来说有两个条件,我觉得要保持,第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你在支持的时候,不能限制竞争,你不能说我就这几家做,其他几家不能做,我觉得这个不可以,你说支持应该是开放的,谁愿意做这个都可以做,都可以从我这儿得到一定的支持。但是不能说我偏好这个歧视那个。第二个,就是所有的财务支持都应该有退出机制,如果你一直支持的话,我们过去在发展中国家很多看到,以前支持这个业务制企业,支持了30年,还是业务制企业,他就成长不起来,所以你要推一把、助一把是可以的,但是要有退出机制,所以第一是不能限制竞争,第二是要有退出机制。不然的话,在温室里支持下的婴儿,他永远长不大。
主持人:那您是如何看待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草根创业有没有可能成为驱动经济发展的一个原动力?
黄益平:这个创新本身,背后其实就是产业升级,但是这个产业升级,可以是多种形态的,就是可以是现在已经在做的很多产品,不断地往上走,举个例子说,你生产领带,原来是20块钱一条的领带,但现在劳动成本太高了,你没法生产了,但你还能不能生产领带,看你能不能升级,我以后做一个品牌,很好的品牌,我可以卖200块钱,甚至两千块钱一条领带,那其实你完全可以做,但是附加值增加了,技术含量提高了,其实也是一种创新,也是一种产业升级,还有一种创新和产业升级,其实更多的是草根的创造,包括我们在中关村附近,你走出去看到,很多年轻人都在自己做,最近很多的都是互联网相关的那种创新,各种创新,我觉得他们同样很重要,至于说这两个部分,哪一个更重要,我觉得很难量上来定义,但是这个后面的这一块,要是从以后的技术进步,和从长远的经济发展来说,我觉得是更重要的。
互联网金融或许是第三波发财机会
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以来,说有两波发财的浪潮,现在都已经过去了。第一波是早年国企改革的时候,第二波是房地产,现在两波都过去了,也许互联网金融是第三波。
主持人:刚才提到了互联网,还有一些互联网思维,这个只是年轻一代特有的一些专利吗?
黄益平:说实话我不知道什么是互联网思维,但我能看到的是互联网确实是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从网购,从书店,从打车到我们的金融,它真的是改变我们的生活,而且我们觉得,我能看到的就是互联网改变世界,改变生活,在中国体现得最为突出。
主持人:为什么是在中国最为突出?
黄益平:我举个例子吧,互联网金融我自己比较关心的,我觉得互联网金融或者是互联网技术,其实不是我们中国人,发明出来的,国外已经有了,但没有一个国家,发展得像中国这样的兴旺,我自己觉得可能是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我们人多,人多它可以允许你创造新产品,你可以试验新产品,而且我们中国人,整个在你看的你的智能手机上时间很长,就是这个潜在的市场已经非常大了,现在据说有6亿多部智能手机在全国,这样的话,它市场非常大,所以任何一个小产品,任何一个东西,只要占据一块,就有足够的市场,这个是得天独厚,在很多其他国家,没有这个条件。
第二个我觉得非常有利的条件,其实跟我们过去的制度约束有关系,举个例子说为什么金融做得这么好,为什么余额宝做得这么好,其实是因为以前的金融抑制政策,就是以前的金融体系,它是扭曲的,这个扭曲的最重要的体现就是,他只偏好这个大型的企业和有钱的个人,所以实际在国内,有相当一批的客户没有得到很好的金融服务,比如说中小企业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融资难就是从银行借不到钱,还有很多学生,年轻人,个人钱不是很多,我们很多年轻人为什么一下子就上了余额宝了,因为他不歧视他,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成本,你只有几百块钱,只有几千块钱放在银行,不光对你的服务不好,你去一趟排很长的队,他有时候还经常收你的这个费用,每个月都要给你减少一点,所以我的看法就是,我们传统的这个金融体系,尤其是在中国,因为过去的这种金融抑制政策,他其实是歧视很多的潜在的客户,这些潜在的客户,主要是中小企业和个人,一般的个人,老百姓没有得到很好的金融服务,所以整个互联网金融一起来,整个市场一下子就带起来了。
主持人:那这个互联网金融这一块最大的风险在哪儿呢?
黄益平:最大的风险就是,很多互联网金融公司,既不是互联网,也不是金融,那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互联网金融要做得好,他其实从技术上来说,它是两条,第一条就是给你这个通道,互联网移动终端,把大家都给连接起来了,它实际上解决了找到客户的问题,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我们一直说的大数据,通过大数据的分析,可以帮助你做风险定价,帮助你控制风险,所以实际上金融的问题,最后的问题是什么,核心问题就是信息不对称,但是我们现在的风险是,很多人进去了之后,其实他并不了解什么是金融。
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以来有两波发财浪潮,现在都已经过去了。第一波是早年国企改革的时候,第二波是房地产,现在两波都过去了,也许互联网金融是第三波,所以现在有钱都要往里头扑,但是其实大多数企业都没有那个资质,就没有那个条件能力真正去做,所以这是为什么我对互联网金融本身的前景比较乐观,但我能看到这里头泡沫很多,有相当大一批今天被称为互联网金融的企业都可能要倒闭掉,就是我们大家都觉得很乐观说大数据,大数据多好,大数据一拿来一分析,不需要到你们家去调查你的资产、你的信用,你的为人,因为数据全有了。但事实上,其实大数据在哪儿呢?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是为什么阿里巴巴做得比较好,蚂蚁金服做得相对比较好,是因为它已经有了这100万的中小企业在淘宝上的企业,和两亿五千万的这个个人消费者,在他的网上,几年以后,他已经有相当的数据可以分析了,而其他的很多公司,其实根本没有数据。
主持人:马云在达沃斯接受美国记者采访的时候也提到了说,阿里巴巴为什么会在中国,形成一个独具优势的电子商务公司,但是他说如果把阿里巴巴这样一个公司放在美国,可能只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发展,这是为什么?
黄益平:在任何市场,最后总是有一个胜出,尤其是像互联网这种公司,它的边际成本做好了就很低,但是在美国这个没有太大的发展,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跟我刚才说的,两条为什么中国做得比较好是有关系的,因为它的本身的金融体系就很发达,它的这个大家获得的金融服务就非常好,所以这个其实生存的空间就相当少了,就是它本身的这个服务,这个市场就比较发达的话,那么新的形态,要生长难度就比较大一些,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从美国回来的专家,说中国的互联网金融以后也不会有前途,因为你看在美国就没有特别大的互联网金融,在中国他们觉得无非就是政策套利,但是我觉得政策套利给你提供这个机会,你能把它变成你的这个低的成本,你可以把它变成好的,发展你的技术、发展你的风险控制的能力,以后有可能成为一个非常好的业务的形态。
主持人:就是前景还是非常非常乐观的?
黄益平:我是很乐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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