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妓的血和泪
蓄妓赏妓、放荡不羁,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权贵或文人士子们自命富贵风流的标志。在当时蓄养家妓不仅仅是只为取乐,而成了一种比富斗豪的筹码,甚至发展到竞相斩杀家妓取乐的地步。
西晋有一暴富之人叫石崇,他听说贵族王恺请一些朋友到自己家饮酒时,席间总是让家妓吹笛助兴,倘若有的家妓不小心吹走了音韵,王恺就会叫下人将那跑调的家妓拉出去打死。在座的所有宾客都为此大惊失色,而王恺却依旧谈笑风生,以显示自己富有和豪爽之气。石崇听了,为了和王恺较量,他每次宴请宾客时也请家妓陪酒劝酒,倘若哪个客人不能喝完所劝之酒,他就会让家奴立即把那个劝酒的家妓拉到门外砍头。有一次,石崇请了王将军来府上喝酒,家妓陪酒劝酒,王将军故意不喝,石崇一气之下,竟在席间连斩了三个陪酒的家妓,足见其残忍。不过,这残忍的石崇也有报应的时候。他非常宠爱一个叫绿珠的家妓,这绿珠“美而工舞”,当时赵王司马伦的死党孙秀偏偏看上绿珠,派人向石崇索要,石崇当然舍不得,孙秀怀恨在心,随便找了个借口,告发石崇谋反结果被斩首示众,可怜的家妓绿珠也在他们的争斗中跳楼自杀。
在唐代,尽管当时的朝廷依据官员品级的高低作了“三品以上,听有女乐一部,五品以上,女乐不过三人”的规定,却仍阻止不了互相抢夺家妓、肆意虐待家妓、甚至争风吃醋、摧残致死家妓的风气。这类现象,在唐代文献中屡见不鲜,文人士大夫之间亦如此。诗人刘禹锡有个美妓,朝中官吏李逢吉便想夺到手。有一天,他在家中设宴,招待刘禹锡和朝中的几个大臣。所有的宾客都带着自己的宠妓而来。酒饱饭足后刘禹锡作别时,李逢吉却扣住他的爱妓不放。万般无奈,刘禹锡只得先回家,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就写了一首诗给李逢吉,希望他能把家妓还给自己。第二天,刘禹锡又约了几个朋友去了李府,不料李逢吉只是一个劲地称赞刘禹锡的诗写得好,却不打算放人,刘禹锡在愤懑之中又写了四首诗,题为《怀妓四首》。至此,李逢吉占据他人家妓已成为公开的霸占,并不需要什么借口,而刘禹锡的美妓,也就成了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唐朝时还有个宁王叫李宪的,家有宠妓数十人,个个姿色出众,但他偏偏又看中了当街卖烧饼师傅的老婆,就派人强夺进府。一年之后,玩腻了,宁王心血来潮,立即又派人把那卖烧饼师傅召进府,在几个宾客面前让他们夫妻相见,结果夫妻两个抱头痛哭,惹得在场的客人们都为之动容。于是,宁王下令每个宾客文士均以此为题赋诗一首。其中诗人王维写成了一首《本事诗·情感》:
“莫以今时宠,宁忘昔日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之后,宁王又让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回家团聚。
严厉禁娼下的娼妓业
我国官妓的鼎盛时期是唐代,唐代没有针对官员狎妓的禁令,所以当时的官吏大都比较风流放荡。宋代则对官吏嫖妓的约束甚严,规定凡军营、郡守等官员,可以让官妓佐酒,却不能私侍枕席。所以宋代嫖妓的人数比前朝少了许多。明朝自朱元璋始,就有皇帝赐诸王“乐工二十户”的规定,因而明代宗室玩妓之风大有抬头之势,直到明世宗朱厚熄下令裁革各诸王妓乐,玩妓之风才有所收敛,但到了万历皇帝时,玩妓之风又愈演愈烈。
到了清朝,政府目睹明朝末年的腐败,于是颁布了禁止官员狎妓的法令,咸丰登基以前执行得尤为严厉,以至于妓院大量减少。咸丰皇帝驾崩之后,随着国势衰微,禁令渐弛,官员狎妓之事与日俱增,但不敢公开,后来慢慢地发展到堂而皇之,并形成风气。有些地方的官场甚至酒席间无妓不饮、无妓不乐。光绪中叶以后,禁令更加松弛,这使得官员狎妓之风空前兴盛起来。此时的妓院,高张艳帜,车马盈门,南娼北妓纷纷角逐于官场,一些官吏还公然纳妓为妾。清朝娼妓业的发展与其他朝代不同,有自身特点:一方面是清初的几次严厉禁娼,另一方面是娼妓业滋长蔓延。清初娼妓群居出没的地方,一般在城外。明朝时京城“妓女活动的单独地区”在今天的东四南大街路东的几条胡同,当时被称为“勾栏”。而所谓的“八大胡同”则是在清初兴起,至清末才得以成名。“八大胡同”也是老京都花街柳巷的代称,又称“八大埠”,位于前门外大栅栏观音寺街以西。与此同时,清末除盛行狎妓、娼妓业迅速发展外,狎象姑(男妓)之风也随之兴起。有人曾作诗嘲讽过清末北京官僚士大夫狎妓之事:
街头净是郎员主,谈助无非白发中。
除却早衙迟画到,闲来只是逛胡同。
诗中的“郎员主”,即京官中的员外郎、司员和主事。“胡同”,指的就是所谓的“八大胡同”等妓馆。
《京华春梦录》记载的“八大胡同”中,南北两帮妓女曾“鸿沟俨然,凛不可犯”。“北班”中相当大一部分来自旗人,相貌姣好,但文化素质不高;“南班”妓女则主要来自江南,有才有色,更解风情。赛金花之后,南国佳丽大举北上,民国后“北班”甘拜下风。“南班”的胜利,使得“八大胡同”的档次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花名冠京都。胭脂胡同、百顺胡同、韩家潭、陕西巷,集中着一等娼妓和妓院,以喝茶、宴饮、填词弄曲为主要营业,并非只有皮肉生意,这里自然是达官显贵的出没之地。石头胡同聚集的“茶室”,属于二等妓院,嫖客多以富人商贾为多。而王广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充塞着三等妓院。这里的嫖客是小商人、小掌柜等“中产阶级”。而另外的“老妈堂”和“暗门子”是上不得“八大胡同”台面的,那是下等阶层,是体力劳动者们消费的娱乐场所。
尽管,在人类历史的漫长岁月里,娼妓业遭到过无数次严厉的、无情的整肃,然而,各种努力始终没有成功或者说收效甚微。其中重要一点是,娼妓制度的历史源远流长。根基这么深厚的制度,欲以一蹴而就的努力废除之,岂非梦话?另外,以妓女本身来看,她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们也渴求真正的爱情。然而要挣脱千百年来形成的封建枷锁,要妓女弃暗从良,谈何容易,唐代名妓鱼玄机写过一首《赠邻女》的诗云: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耶。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其中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已成千古名句,大概这就是历代娼妓们历经沧桑用血泪凝结成的心声。试问,古今中外,有多少嫖妓宿娼的座上客把娼妓当成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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