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善任
褚时健不算一个外向的人,但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他是一个内心充满热情的人。烟草行业的掌门人,因为行业的特殊性,涉及利害关系,大都不太愿意和人交往。2003年,笔者见到时任红河卷烟厂的厂长邱建康,他字斟句酌地说:“我们选择不交朋友。”邱建康与褚时健很相像,谈话间能看得出内心活动丰富,天性应该是一个乐友善友的人。但因为烟草行业的敏感原因,大概邱建康也就选择把自己封闭起来。而褚时健在玉溪卷烟厂时,并没有给人这种印象,在和同事们交往时,他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偶尔也有骂人的时候,但都是就事论事,也不伤人自尊。
褚时健说起当年玉溪卷烟厂的各种成绩时,很少提及自己做了什么。在他讲的故事里,主角大都是他周围的同事。他很爱说一句话:“没有这批人,这些事情也做不成。”但当笔者和褚时健这些同事聊天的时候,对方的话也和褚时健一样:“没有厂长,这些事情谁做得成?!”
邱建康有一个观点,一个企业家起码要具备两种能力,一是引导自己的能力,二是帮助他人的能力。在这两方面,他觉得褚时健堪称完美。
传统国企的中层干部一般都是靠培养,从基层一级一级提上来。但烟厂有个特别之处,中层干部的提拔由省委组织部来决定。这是个特别糟糕的程序,因为省委组织部对工厂具体情况并不了解,提拔的人未必合适。另外,厂长没有人事任免权,隔山打虎,人事管理落不到实处。对于要做事的褚时健来说,这起码是一种不方便。
他向来是有问题解决问题,不会让问题摆在那里自行烂尾。于是他向组织部提交了下放人事任免权的申请。
这时的玉溪卷烟厂已经是云南的利税大户,几乎撑起了云南税收的半边天。大概是对褚时健工作的肯定和鼓励,省委组织部大方批准了他的申请。之后的程序就是褚时健要提拔中层干部时,循例向省委组织部申请,省委组织部只做一件事:批准。后来外界所称褚时健的四个弟子——邱建康、姚庆艳、李穗明、魏剑——就是在那一时期被提拔起来的。
对于提拔起来的中层干部,褚时健向来采取的态度是:信任、放权。那时烟厂对外业务账目巨大,涉及几亿元资金的业务比比皆是,副厂长们拿着权力有时还有些畏惧:“厂长,数目太大了,还是你来签字吧。”褚时健的态度是:“你们签!我既然信任你,就让你干,你不要胡来。我给你一张委托书,闯祸了打官司我来承担。”玉溪卷烟厂的中层干部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敢干。这不能不说是褚时健给的信心。
赵德才在管理“第一车间”的烟叶开发工作期间,平均每年几乎有十多亿元的用钱权,但他没有出过纰漏。所有验收合格的烟叶交上来,赵德才一般让具体负责人签字,给他看看就可以了。“你可以放心吗?毕竟数目大。”赵德才说:“我们其实也是传递褚厂长的信任,他信任我们,我们信任下面的人,大家形成一个信任的机制。那么多年,一点问题都没有过。”
褚时健的放权并非不管,他的管理舒卷自如。吴仕祥说那个时候在工厂,千万不要以为厂长不管你,上个厕所碰到厂长,他随口就会问:“老吴,这两天上等烟库存卖了多少?”然后根据吴仕祥的回答,他“随口”再算几笔账,说几句自己的建议,走了。吴仕祥说等回到办公室,想想厂长的话,咳!厂长其实什么都知道啊!
出事
1994年,中纪委接到举报,检举贵州省委书记刘正威的夫人,时任贵州国际信托投资公司董事长的阎建宏贪污及收受巨额贿赂。中纪委立即派工作组进驻贵州,一查再查,牵出了阎建宏的系列犯罪活动。在系列罪名中,有一条是阎建宏利用自己和丈夫的职权,通过云南烟草系统的领导,在玉溪卷烟厂拿到了1000件红塔山香烟的批条,转手倒卖指标后得到40多万元的分赃款。这一条引起了中纪委的注意,关于领导子女亲属利用职权受贿、谋取经济利益的事一直都有人举报,红塔香烟一张批条价值上百万上千万的也早有耳闻。
中纪委索性将调查从贵州延伸到云南,直接的目标就是云南烟草系统,中纪委的王德瑛副书记带队到了昆明。
1995年初,国家审计局派出工作组进驻玉溪卷烟厂,深度查账。
1996年12月,褚时健打算到新平去散散心,那个他待了将近20年的地方,总给他不是故乡胜似故乡的感觉。但因为新平领导知道后准备隆重接待他,一心想安静的褚时健决定临时改道去红河州的河口走走,同行的都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司机、助理、朋友。
河口是云南省红河州的一个边境小县城,和越南的老街隔红河相望,一条中越大桥连接两地。
其实中纪委已经对褚时健下了限制令,不允许他离开云南,特别是境外和港澳。但大家都对河口没有想太多,云南本身就是边境省份,去境外且当天来回对他们来说无异于赶一次集,来来去去早就习惯了。褚时健其实是有足够政治理解力的人,但也许所有的敏感都放在了商业上,他却生性对政治不敏感,所以想到以前去过的河口老街,安静中有一份活力,他就想到那里去走走。
几个人几乎是空着手走向边境检查站要求办理短期过境手续的,有了这个手续,他们就可以去河口老街逛一逛,然后就回来了。
边境检查站的人的触角显然比任何人都要灵敏,中纪委的名单其实早就下达到了各边检站。但褚时健出现在边检站的门口,几乎在同一时间,消息就传递到了云南省纪委,紧接着便马上到了北京。
当褚时健发现情况不对时,简单说了句:“我明白了,我不适合办,那我们就不去了。”他转身正准备往回走,边检站的工作人员伸手拦住了他:“褚老板,先别走了,我们领导想和您坐坐。”
一个正在被调查的人出现在边境,这个嫌疑显然太大了。
褚时健就此失去了自由。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