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烟酒之恋
邓蜀平和谢全碧都酷爱抽烟喝酒,尤其忘不了家乡的“金堂”雪茄烟和“泸州老窖”。因此那次跟邓小平到四川转了一圈回来,不管路途多么遥远,都要带上一些。这也难怪,从小在家乡生活惯了,谁的心里不装着一点特别让人依恋的东西呢?
抽烟不分时间和场合,无论是在寝室里,还是在下乡途中,邓蜀平的手里随时夹着香烟,吞云吐雾成了他最大的乐趣。其烟瘾之大,每天至少需要两包。当时,贵州出产的香烟只有“兰雁”和“朝阳桥”,而且是按计划供应,邓蜀平把自己的那份抽完了,便向不抽烟的同事要指标,许多人也自觉地把份额送给他买。
他说,烟能解闷,一吸一吐之间,所有的忧愁、烦恼和苦闷便袅袅娜娜地烟消云散了。
喝酒则要讲究气氛和场合。节假日,没有事情的晚上,几个同事或朋友凑在一起,谈天吹牛,无聊了,邓蜀平便叫娄忠赤到街上去,炒一盘牛肉或别的小菜,买半斤白酒拿回来,慢慢的细嚼慢品。邓蜀平爱喝,但从不喝醉。
有时,他会和前任财政科长陈英,盘腿坐在垫着草席的地板上,各端了一杯酒一边品尝一边下棋;无事时,谢全碧便在旁边擂鼓助兴。
酒能浇愁。那火一样的液体,自古以来就是人们用来消疲解乏、驱散愁苦的工具;酒酣耳热之际,什么事都可以忘却,可以不去过问和思考。
除了喜欢象棋,邓蜀平也随时参与一些诸如乒乓球、篮球、书法之类的文体活动。有一次,县委机关举行了一次篮球比赛,邓蜀平也参加了。比赛的两个队一个叫“288队”,这个队的队员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之所以取这样的一个名字,因为他们的年龄加起来,恰好是这个数。当时邓蜀平的背心上印的号码是“39”,那年他刚好39岁。另一个队叫“星火队”,队员全是年轻人,毫无疑问,“288队”败给了“星火队”。但是他们不服输,便和女同志打,结果自然争回了一点面子。邓蜀平的个头小,球也打得差,因此他说自己是演“配角”的,还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轻还是好。
邓蜀平是一个无拘无束、不受羁绊、生活习惯非常随便的人。给人的感觉是不修边幅,不讲究形象。下班回家,便趿上谢全碧亲手做的拖鞋,“吧嗒吧嗒”的在屋里走动;如果天气热,他还把衣服脱了,坦胸露怀,嘴上叼着烟斗,一副大大咧咧,随随便便的神态。难怪那次从昆明见邓小平回来,他说和他在一起不自在,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对他的这种不良习惯,谢全碧从来不过问,许多人开始也觉得有损领导形象,但慢慢了解了他的个性后,也就见怪不怪了。当然,在办公室、会议室等严肃的场合,他是会检点的。据说,陈英的习惯比他还糟糕,难怪他们能够情趣相投,经常在一起守着棋盘对酌对饮。
有时,邓蜀平也会和谢全碧一起去同事家串串门子,到街上走走看看,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
9.客死六枝
从西南革大来到普安,十年后才调离,这是许多人至今仍然无法解开的谜。
在共和国历史上最困难的那段时期,普安的许多干部积极响应号召,纷纷调往外地去支持工业生产,邓蜀平也是这个时候,得以离开普安的。那是1959年12月,组织上把他调到安顺市财政局担任局长;当时,兴义地区已经撤销,并入了安顺地区,因此也属于内部调整。其妻谢全碧也随之调到安顺市卫生局,担任副局长。
没有热烈隆重的欢送仪式,没有大车小车的家具财产,他们把一些简单的用具送给了身边的同志,只带走书籍和被盖衣物,和来时一样清风两袖,一无所有。临行前,他们站在寝室的窗前,静静的把普安端详了许久:那是一个没有一幢楼房,没有一条长街、仅有两三千人口的县城,座落在大山的怀抱之中,尽管国道320线从城中穿过,但是掩盖不住它的沉寂和冷清。直到现在,这个县城里也仅有万余人口,仅有几幢零星的五层楼房,四十年前的面貌也就不难想像。
和其他调走的同志一道,他们与县里的领导握完手,便登上敞篷卡车,以一种非常纯朴和简单的方式,来作别他们曾经生活和工作过十年的地方。
在安顺市财政局,邓蜀平仅呆了15个月。1961年5月,郎岱县经国务院批准撤县设市(后改为六枝特区至今,隶属六盘水市),治所从郎岱迁往六枝,成立县级六枝市,邓蜀平奉命到六枝担任副市长,谢全碧依旧到卫生局,任副局长。
在安顺,由于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比较优越,因此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应该生活得比普安更好。但是到六枝以后,由于那里是新建的县城,人烟稀少,各项准备尚未就绪,尤其是基础设备建设的落后,给生活和工作都带来了许多困难,邓蜀平虽然在职务上有了提高,但那实际上是责任和义务的加重。当时,国家在那一带发现了大型煤矿,建立六枝市的目的,是为大规模开发煤炭作前期准备。
“文化大革命”开始前夕,邓蜀平被调往贵阳市南明区当副区长。然而,这一天来得太晚,来得太让人遗憾。他还没有到新的岗位上任,邓小平已被当作党内第二大走资派揪出来了。得到消息,邓蜀平长叹一声,“完了”。接着,那场席卷全国的大劫难迅速波及城乡角落,身为非党人士的邓蜀平,也未能幸免。他被革了职,赶出办公室,天天被揪到大庭广众之中交待问题。无情的折磨使他身心憔悴,无端的屈辱使他大失所望。恐惧、愤怒、冤屈伴随着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岁月。1971年3月15日,年仅58岁的邓蜀平被迫害致死。
被下放到乡下劳动锻炼的谢全碧,得到消息回来后,面对邓蜀平的死,她没有掉一滴眼泪,这是她预料之中的,眼泪挽救不了他的生命。此后,她没有再下乡,却被安排在医院的停尸房里一住就是八年,直到1978年调到成都杜甫草堂管理区为止。
邓蜀平虽然有一个做了伟人的大哥,但他却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从他平凡的一生里,我们却感到了伟人为什么伟大,为什么崇高。其实,邓小平当时如果把他留在重庆也没有什么不可,或者他们在昆明晤面时随便和在场的有关领导招呼一下,邓蜀平的人生或许就是另外一种方式和结局。但邓小平没有这样做,这恐怕是伟人的原则性吧。现在,我们是多么需要这种公道正派、无私无畏、不论亲疏的精神和风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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