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冯雪峰的那一点三脚猫日语,是做不了老师的。在日语课上,他们谈论革命和文学。只是丁玲和冯雪峰之间还横着一个胡也频。
1928年初,丁玲做了匪夷所思的决定,他们三人一起去杭州生活一段时间,以便取舍。
在西湖,他们住在葛岭山上14号。房子是冯雪峰找的,是一个独立的院子。这一场柏拉图式的三角恋,两个男人都等着丁玲的抉择。结果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丁玲选择了胡也频。
1985年,丁玲回忆说:“对我来说,情况非常复杂。虽然我深深地爱着另一个男人,但我同胡也频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彼此都有很深的感情依恋,如果我离开他,他就会自杀,我决定,我不能同我所爱的这个人生活在一起,于是对他说,虽然我们不能生活在一起,我们的思想是分不开的。并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是我所爱的,不管他可能离得多远,这个事实决不会改变。我说,因此,我们的爱情必须是‘柏拉图式’的。这个决定使他非常痛苦。我最后不得不拒绝继续看到他,并完全断绝了这种关系。”
最终,冯雪峰离开了杭州。但丁玲心中并没有熄灭她对冯雪峰的热恋,在后来和胡也频一起参加左联活动后,她又与冯雪峰重逢。当胡也频遇害后,冯雪峰来安慰丁玲,爱情重新燃起,她让冯雪峰与妻子离婚,被拒绝了。
1932年,丁玲给冯雪峰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
只愿意永远停留在沉思中,因为这里是占据着你的影子,你的声音,和一切形态,还和你的爱……我想,我只想能够再挨在你身边,不倦的走去,不倦的谈话,像我们曾有过的一样,或者比那个更好,然而,不能够,你为事绊着,你一定有事。我呢,我不敢再扰你,用大的力将自己压在这椅上,想好好的写一点文章,你会更快乐些,可是文章写不下去,心远远飞走了,飞到那些有亮光的白云上,和你紧紧抱在一起,身子也为幸福浮着……
而此时,冯雪峰不仅已经和他的学生结婚,而且还有了一岁的女儿,他只能理智地对这份感情做冷处理。
对于自己和冯雪峰的感情,丁玲也从未掩饰过。1937年在与斯诺夫人的谈话中,她坦率地说:“我有了一次伟大的罗曼史:我从未同胡也频结婚,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一个朋友的朋友开始来到我们家,他也是一个诗人。他长得很丑,甚至比胡也频还穷。他是一个笨拙的农村型的人,但在我们的许多朋友当中,我认为这个人在文学方面特别有才能。我们在一起谈了很多。在我的整个一生中,这是我第一次爱过的男人……”
在延安时,曾有人问丁玲:最怀念的人是谁?丁玲说:“我最纪念的是也频,而最怀念的是雪峰。”
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丁玲与冯雪峰一起被打成“右派”,经历了人生的逆境。冯雪峰逝世之后,丁玲在回忆录《魍魉世界》中,仍然表达出她对冯雪峰的真诚情感。
1986年2月7日是农历大年初一,距丁玲逝世只剩下二十多天。清晨,丁玲在病榻上迎来她的最后一个春节。丁玲听着街上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炮声,感叹地说了一句:“雪峰就是这个时候死的。”
冯达:让丁玲后悔的一次婚姻
胡也频牺牲以后,史沫特莱采访丁玲,需要一个翻译,这个翻译就是26岁的冯达。冯达常去看望丁玲,有时陪丁玲出去走走,看朋友、买东西,陪伴身心疲惫的丁玲度过难熬的日子。1931年11月,他们同居了,并一起度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
丁玲后来这样回忆冯达:“这是一个陌生人,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他用一种平稳的生活态度来帮助我。他没有热,也没有光,也不能吸引我,但他不吓唬我,不惊动我……他不爱多说话,也不恭维人……没有傲气,也不自卑。他常常来看我,讲一点他知道的国际国内新闻给我听。因为我平日很少注意这些事,听到时觉得新鲜。有时,他陪我去看水灾后逃离灾区的难民。他为通讯社采访消息,我也得到一点素材,就写进小说里去。我没有感到一个陌生人在我屋里,他不妨碍我,看见我在写文章,他就走了。我肚子饿了,他就买一些菜、面包来,帮我做一顿简单的饭。慢慢生活下来,我能容忍有这样一个人。后来,他就搬到我后楼亭子间。这年11月,我们就一同搬到善钟路沈起尹家。”
不久,冯达调至中共江苏省委并负责《真话报》工作。丁玲也接受组织安排,参加《北斗》编辑工作。
1933年5月14日,冯达出门时告诉丁玲:“12点钟要是我不回来你就赶紧离开。”5月14日上午11点半,丁玲从上海正风文学院回到家,冯达未归。她正要整理东西离家时,当时的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书记、中共江苏省委机关报《真话报》总编辑潘梓年来了。丁玲后来回忆说,“突然听到楼梯上响着杂乱的步履声,三个陌生人同时挤了进来。”过了一会儿,冯达回来了。
后来丁玲在回忆中说:“当时冯达踏进家门时,自己就留意到了他的诡异神色,他一看见我和潘梓年,猛地一惊,然后就低下头,好像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潘梓年。在他的后面,跟着几个便以特务,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丈夫出卖了。”
对于丁玲来说,1933年5月14日的这次被捕,是一段复杂而痛苦的回忆,她一口咬定是丈夫出卖了她。也就是5月14日这一天,离丁玲家不远的地方,一个头戴呢帽的年轻人被杀,那是应修人,曾经的“湖畔诗人”。当时身份是中共江苏省宣传部长,身上还带着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工人罢工宣言草稿。他也是来找冯达和潘梓年的。这两个人都是应修人的下属,《真理报》负责人。
丁玲凭着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成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著名的女作家,被鲁迅称为当代中国“唯一的无产阶级作家。”所以,1933年5月她被秘密逮捕,牵动了无数人。宋庆龄、蔡元培、鲁迅、罗曼·罗兰等国内外知名人士发起成立了“营救会”,当时左联负责人冯雪峰,还把他和丁玲之间的一些信件和丁玲的“遗稿”编辑为《不算情书》发表在杂志上,既是纪念,也是为营救丁玲而造声势。四处打探消息的朋友,都以为她遇害了,纷纷写文章悼念她,这中间就有她的湖南老乡沈从文,他写了一篇长长的《记丁玲女士》,在《国闻周报》上连载,后来又单独出书。国民党害怕了,又把丁玲从南京监狱转移到国民党的避暑胜地莫干山秘密关押。
十一月,莫干山就下雪了。丁玲看着飘舞的雪花,没有一丝的惊喜。
这个民国的避暑胜地,在1933年的那个冬天,显得格外寒冷。丁玲住在莫干山的一栋度假别墅里,她后来回忆说:“我只有一件薄棉袍,白天只能拥被而坐,喝点白开水,翻翻旧报纸。”她不是来度假的,而是被国民党囚禁在山上,已有一个月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丈夫冯达。丁玲说:“冯达是我的爱人,但近几个月,我就把他当仇人看待。”
因为冯达的叛变,1933年5月,丁玲和潘梓年在上海被秘密逮捕,在丁玲心中,那个丈夫冯达早已死了。
丁玲性格刚烈,在囚禁莫干山的日子里,她以死来抗争,甚至请求冯达帮助她自杀。一天,她把头颈伸进绳套,一脚踢翻了凳子,冯达发现了,把已经失去知觉的丁玲救了下来。冯达含着眼泪向丁玲赌咒发誓,说他没有出卖丁玲,丁玲后来相信了他。在狱中,丁玲怀孕了,1934年9月,生下了女儿(蒋祖慧)。1936年9月,在地下党的营救下,丁玲从莫干山逃出南京,冯雪峰派人将丁玲送往革命圣地延安。从此以后,丁玲决然地离开冯达,从此再未见面。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