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究竟托洛茨基的主张是什么,国内其实所知有限。
1923年至1927年期间,苏联陆续出版了十几卷《托洛茨基文集》(之前苏联只为列宁和季诺维也夫出版这样的文集)。1927年,托洛茨基在党内斗争中失败,被开除出党。1929年,他被驱逐出国。在上世纪30年代的莫斯科大审判中,他又被缺席判处死刑。由此,托洛茨基的书在苏联成为禁书,文集中断出版,已经出版的也被查禁。郑异凡在苏联科学院图书馆所看到的,便是硕果仅存的极少数托洛茨基著作。
中共追随苏联,也将托洛茨基打入另册,“托派”被视为反革命分子,托洛茨基的著作也从此成为禁书。
事实上,为了找到托洛茨基的原著,编译局和人民出版社从编书目时开始,就费劲周折、各显神通。
编译局联系了国内各个图书馆,如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等,找到了零星残存的托洛茨基著作。
编译局图书馆有一笔专门的外汇,可以从世界各地的图书馆、书店购书,如瑞士的平古斯旧书店,那里可以买到国际共运史上各种人物的旧作。通过这些渠道,他们找到了《托洛茨基文集》的一些卷次和部分单行本。
同时,他们采用了一个笨方法,找出《真理报》和《布尔什维克》杂志,一页一页地查找有关托洛茨基的文章,寻找其言论。
有人还想到了一个办法。1952年12月,中国公安部门统一“肃托”,将全国各地的“托派分子”一网打尽,他们所藏的托洛茨基著作也全部收缴。其中,上海一地抓捕的托派分子最多,这些书有可能还保存着。
1963年初,张惠卿带着中宣部的介绍信,专程去上海市公安局,几经周折后,终于在一间旧仓库里,找到了这批沾满灰尘的书,包括几本《托洛茨基文集》原著,以及一些托洛茨基著作的中译本、英译本和法译本。他将这批书带回北京,如数交给了中央编译局。
而这时,另一个“惊喜”伴随而来。
中共一大代表、中国托派最早的组织者之一刘仁静,彼时在人民出版社任特约翻译。他和一些右派分子一起,参与了灰皮书的翻译工作。人民出版社每个月付给他90元工资,他则要交15000字的翻译稿。
刘仁静与张惠卿关系不错,听说在寻找托洛茨基的著作,以为中共要为托洛茨基和托派平反,十分高兴,就偷偷找到张惠卿,说自己手头有托洛茨基的书。
1929年春天,刘仁静结束了在苏联列宁学院的学业,绕道欧洲回国。他对托洛茨基很佩服,就托朋友打探到当时已被驱逐出国的托洛茨基在土耳其的住处,特意去拜见了他。
“他恐怕是中国少数甚至唯一见过托洛茨基的人。”89岁的张惠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托洛茨基送了刘仁静一套自己的著作,以后每出一本新的,都会给他寄一本。这些书,有些在颠沛中丢失了。当时,他尚存有7本《托洛茨基文集》的俄文原著。这些书,被中央编译局当做了宝贝。
“我编译的书,成书后我都拿不到”
1963年11月,《修正主义、机会主义者著作目录》一书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以灰皮书的形式内部发行。
该书收录了近40名修正主义者和机会主义者的著作的名录。凡在国内能找到的,都附有收藏单位,以及此书在该单位的书号。
此外,还翻译出版了目录上的一些著作,包括托洛茨基所著的《被背叛的革命》《俄国局势真相》《不断革命论》《列宁以后的共产国际》和《斯大林评传》。
每本书出版时都加了前言。前言必须使用贬词,对书的内容进行彻底批判。
《斯大林评传》的前言如此写道:“托洛茨基还同时糟蹋列宁,篡改列宁主义,歪曲布尔什维克党的历史,并利用一切机会主义吹嘘自己,宣扬他的托洛茨基主义的谬论。”
“我编译的书,成书后我都拿不到,因为等级不够。托洛茨基的书太敏感,只有高官才能看。我去向人民出版社要,最后只给了我很少几本。”郑异凡至今觉得遗憾。
在他家中,14个五层书柜依墙而立。他很快找到了其中的几本,包括《斯大林评传》和《被背叛的革命》。
同时,郑异凡还和林基洲一起,将托洛茨基的观点分门别类进行整理,编出了15个专题,如关于工业化、农业集体化、战争与和平等。
每个专题需加上标题、“插题”(即小标题)和“提尖”(即把文中最尖锐的语句提出来,放在每一章节的前面)。
1964年,由15个专题构成的《托洛茨基反动言论摘录》编辑完毕,在中宣部印刷厂印了70份,送中央审阅。6月,康生的意见传达下来,认为编得很好。邓小平看后,也说“编得还不错”。随后决定,作为灰皮书出版。
为此,郑异凡和林基洲专门在原有的前言、“提尖”上加入了贬词,分为上下册,由人民出版社印刷了500套,但由于前文所提到的原因,最终只装订了50套。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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