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绝不止一个周口都正与城镇化发展中途的当下中国一起,面对着“乡土思维”与“管理逻辑”的对冲与协调这一道大考题。如何把事办好,考验基层管理者的智慧与能力。
周口农村麦田里,有些墓碑倒地,有些坟头则是新拢的。
周口市商水县练集镇农村,村后有新平的坟地。村民不敢在别人坟上种庄稼。
本报记者 孔令君
照周口农村的规矩,清明是要上坟的。
不仅是家中的男丁要去坟前磕头,过年时不让上坟的女眷,也可以回娘家,给爷娘坟上添些土,哭上一场。
67岁的张大(化名)唤上全家的男丁——三个儿子,一个孙子,上坟磕头去。祖坟就在村子的东面,埋着张大的父亲和爷爷。
一些坟头没了,麦种早冒了绿芽,在暮光里远远看去,祖坟像是麦地里的一块疤,在一片绿中突兀地显现出几圈黄土。一些坟头还在,是过年的时候拢的。张大没说话,带着儿孙们烧纸、磕头,虔诚地和祖先们诉说一番家中现今的生活,心中默祷。
今年除夕,村里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扛了铁锹和锄头,几个男人花几十分钟,就把祖坟拢了起来。张大远远地看着,有些惊疑,他考虑到二儿子是公务员,没敢拢。
直到大年初七,张大才叫上兄弟和大儿子,圆了祖坟。如今,坟头还在。
清明节,邻村不少人也拢起了坟;有人还是不敢拢,便在祖坟“原址”的麦地里撒了些土,磕头拜了拜。等麦子长高了,怕是寻不着了。
据周口市民政局调查统计,从春节到清明节前,周口农村新隆起的坟头大约有十多万座,约占2012年秋冬平坟总量的一成左右。而据记者在项城市、西华县和商水县农村的走访,发现重新拢坟的,并不少;还有些坟头,几经推平,一番拢起。
拢推之间,究竟是什么横亘其中?
这是一片传统的中原农村。
许多做法,在当地农村,是毫无缘故,而又理所当然的。
比如,招待客人,按长幼坐下,家中女眷一律不上桌吃饭;又比如,村里人出远门,家中老妇人会偷偷塞上一个红纸包,里面是灶上的泥土,若想家或水土不服,可放一点土煮汤吃。
这些做法,被视为传统,一代代地传了下去。上坟的规矩也一样。
全家族的男丁一块走,沿着年年岁岁走着的老路线,即便没有标记,也能循着记忆到达祖坟,放炮仗,依长幼顺序磕头、烧纸,似喃喃自语般,和祖辈说说话。而家中女眷,按规矩,只有清明的时候,才能上坟扫墓,在父亲和爷爷的坟上哭一场。然后一家人,往坟上添些新土。
若过年,坟上没些鞭炮灰屑;或是清明,坟上没添新土,那么,即便是不认识的乡邻路过,心中也定会暗想:这户家中无人,或是儿孙不孝。
无后和不孝,正是这片乡土中的大忌。坟头,便是这种忌讳的标志,数百年来,尖尖地在田地中立着。
张家祖坟,是张大自个儿平的。
从做民办代课老师算起,他做了40多年的中学教师。在村里,是个 “明事理”、“识大体”的人。早些年,村中要写个对联或是判个是非曲直,都会找到张大家来。
虽然记者承诺,绝不透露村庄和张大的名字,张大依旧不大愿意谈论祖坟的事,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他说,他并不反对平坟,恢复耕地,多种庄稼是件好事。他还理解“上头”平坟的难处,因为河南人多地少,要发展工业,又要保证耕地……
但是去年11月的那几天,张大依然纠结。后来是声势太大,村支书村主任带头铲平了自家的坟,张大也只得“带头”,扛了铁锹锄头去了祖坟。放串鞭炮,依次磕头。张大对着坟头说话,话音不高:“爷,对不起,给你改建个平房。若住不惯,给您多烧点纸钱,去那边小区买套商品房。”所指的“小区”,便是村子另一头的新建的公墓。
张大下了第一铲,儿孙们才敢动手,几座祖坟,一小时不到就没了。一层层的土,撒到了周围的庄稼地里,成了一个小小的坡。
张家叫村支书来看,并让给写个平坟证明盖个章,二儿子拿着证明,回单位上班去了。
在周口,坟头没了,有着多种不同的意味。有人说,祖坟的土动不得,一旦动了,家族中的“人”和“财”,就保不住了;还有人说,平坟头坏了风水,毁了晚辈“飞黄腾达”的路。
而大多数人最直接的“担忧”,是平坟可能触怒了祖先。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