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打黑基地比,看守所简直是天堂”
我进劳教所没几天,我妈病危了。劳教所8名民警押着我去医院,见我妈最后一面。
我妈说:“女儿啊,我相信你没有犯罪,但你要坚持,劳教所辛苦,要忍耐,要相信党和组织,中国总有讲道理的地方。”
3天后,我在劳教所得到消息,我妈去世了。我妈去世没多久,我就接到法院通知,我丈夫已向法院起诉,要和我离婚。
法院到劳教所询问我的意见。我说:“我自己黑不黑,只有天知、地知和我知,现在丈夫要离婚,也许是不相信我,也许是迫于压力。我绝不拖累任何人,离吧。”
我就这样一无所有了:没有了党籍、没有了工作、没有了母亲、没有了丈夫。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我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想女儿。
从劳教所出来后,家人开始带我到处散心。但石子山、大竹林、劳教所里的情景,不断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开始大量服用控制精神方面的药物。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对打黑保持警惕。但真没想到,自己会遭遇这一切。
现在回想起这些往事起来,我唯一欣慰的是,即使在恶劣的环境里,我仍然坚持自己的原则。
大概2009年底,市局决定成立“警示教育报告团”,让我们这些所谓的“失足”人员,到处巡讲,从灵魂深处认识到违纪违法给自己、给家庭、给社会、给警队带来的危害。
被刑拘开始,市局纪委的工作人员就要求我去参加报告团。他们说,那边比较缺口才好的,只要你哭得到位,认罪态度好,什么事都有转机。
我说我不去。一段时间后,他们又来说,“这个是政治任务。”我拒绝几次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专案组的人批评我不识时务。
我反驳他们:“这很像搞文革。你们知道文革是什么样的吗?”
这个问题把他们问住了。他们不晓得答案,我就给他们讲文革对法治的践踏。但听完也就算了,他们会找的新的办法折磨我――让我每天写5000字的认罪书。
不写没有办法。我就开始回忆我的亲情、爱情。没有写友情是不想连累朋友。看了我交上去的认罪书,他们又骂我。
有地狱就有天堂。
我在劳教所的时候,就感觉,和打黑基地相比,劳教所简直就是天堂!为什么?没有人刑讯你、侮辱你、不让你睡觉。除了专案组的人来骚扰我。
如今看来,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
在劳教所,还有一件事是让我觉得自己还存有一丝尊严:我可以收到家里的讯息。
刚进劳教所,估摸着自己至少要被劳教两年,我给女儿打电话,给她说,妈妈要去新疆出差了,一去要两年多。
女儿很不情愿。就说,妈妈,要记得给我买礼物。
这事被劳教所的民警知道了。有一次他们有人去新疆玩,就带了不少新疆的礼物回来给我女儿。女儿高兴惨了。
要离开劳教所前,我开始为自己的头发担心。我想不出理由,告诉女儿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会剪那么短。
有些事情就那么神奇。出来前,我接到女儿电话:“妈妈,我梦见你换发型了,很短很短。”
我就问女儿,妈妈快要回来了,想不想看看妈妈的短发是什么样子?
女儿回答,想。
那妈妈就为你剪个短发哈。我说。
女儿说,好。
从看守所回到家后,女儿一见我,就不满意――妈妈的短头发,真丑,还是长头发的妈妈漂亮。
那晚,我躲在自己的房间,想哭,哭不出来。我自由了。(应受访者要求,张莹莹系化名)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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