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5月的一天,又有一个在“文革”参与了“造反派”行动的同志心中很内疚,多次找我,想表达一下悔过之心,因不巧没有碰上。他给我留了一个便条:
刘涌同志:
多次与您办公室的同志联系,请求面见,但均适逢您外出而未能如愿。
“文革”中我干了错事,迟至上月才呈上一信表示认错道歉,觉悟太晚,深感惭愧,敬拨冗接见,以便当面检讨,接受批评。
此致
敬礼!
×××敬上
1984年5月10日
他在道歉的信中写到:“在‘文革’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动乱中,我没有经受住考验,犯有错误,特别是在对待刘涌同志的问题上,我所犯的错误尤为严重,理应专门检讨,请求处分,并向刘涌同志本人郑重认错道歉。”
“‘文革’中,刘涌同志一开始就遭到林彪、江青一 伙反动路线的迫害。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又长期培养、教育过我的领导同志,在他身处逆境、备受摧残时,我不但没有表示应有的同情,反而乘机‘造反’,积极参 加对他的批斗,甚至还动手打过他。我辜负党对我的长期教育,也辜负了刘涌同志多年来对我的信任,我的错误,无论是于情于理,都是难以原谅的。”
“由于事隔多年,当时的一些具体情节虽已记忆不清,但刘涌同志那种激愤、伤心的神情至今历历在目。每当想起这一情景,就感到格外的惭愧与内疚。共产 党不打人骂人,这是党的一贯传统纪律,老幼皆知,既使是在‘文革’中,毛主席也曾多次重申这一纪律。这样的错误竟然发生在我这样一个入党多年又长期在领导 机关工作的干部身上,这是找不出任何客观理由进行开脱的。”
通过此事,我深切地体会到只要坚持实事求是,按党的政策办,被颠倒的历史,终究会被颠倒过来。同时,也感到在“文革”时期那样的形势下,一些同志参加造反活动,犯了这样那样的错误,日后有检查有认识有改正,我认为可以谅解。
4、在“反修堡”期间与被“专政”的同志增进了深厚的友谊
1966年8月15日,刘仁、郑天翔、崔月犁、叶子龙和我等市委领导70余人,被押送到昌平县居庸关外清华大学的一个基地办集训班,由于关押的都是所谓“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故又取名“反修堡”,四周围着铁丝网,荷枪实弹的警卫日夜看守。
临走时,我们一起集中在市委汽车队 的房子里,每人胸前歪挂着一条“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条幅,叶子龙指着胸前的“条幅”对造反派说:“我不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我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头 子!”造反派用眼睛瞪了他一眼。到了“反修堡”,我们第一是接受审查,写“反省”材料,第二是分别被拉到城里挨批斗,第三是参加秋收、植树造林等强体力的 劳动。
患难中与崔月犁同志互相勉励
在“反修堡”里,我和崔月犁同志被分在一个房间,真是不幸之中有幸事,我俩又可以有时间相互交换意见、交流感情、相互慰勉、相互帮助了。崔月犁同志 1934年参加革命,1937年1月到晋察冀中共中央分局城工部工作,同年三月被派往平、津做地下工作,主要以医生职业为掩护,做党的地下工作。
我和崔月犁同志的友谊可追溯到解放初期。当时北平的社会治安情况十分混乱、复杂。虽然,市公安局已经掌握了大量敌特分子的材料,但对个别人的具体情况、现实表现了解不深。这些情况我们向市委刘仁同志做了汇报,刘仁当即表示可由原地下工作各系统的主管同志来座谈。
不久,崔月犁同志被冯基平邀请来谈情况,谭政文、冯基平和我(时任市公安局机关党委书记兼一处处长)等少数几人在座。崔月犁同志坦诚地说是奉刘仁同志之命来汇报情况。他硬是凭着自己良好地记忆,非常有条理地谈了医务系统等方面的敌特情况,他非凡的记忆力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友谊交往自此开始。
当时的北平市警察医院位于现在的绒线胡同内,缺少像样的医生,广大干警生病后,治疗十分困难。冯基平同志去劳改农场检查工作后,发现一名叫宋元凯的 服刑犯认罪服法、表现较好,在农场医务室为干警和在押犯人医疗治病很起作用。宋持有英、德两国医学博士学位,在医学理论上有造诣、有点名望。冯基平建议为 其办理减刑依法提前释放手续。他的想法得到了市局领导的同意,也得到崔月犁同志的支持。宋提前释放后,安排到公安医院当大夫,经过短时间考验,经崔月犁同 志推荐,市卫生局任命宋元凯为公安医院医务院长。后来,又陆续从农场服刑人员中选出两名有声望的医生,采取减刑或免刑的办法,安排到公安医院,经过短期考 验后,充实了公安医院的科室领导。还经崔月犁同志推荐,从北京市其它医疗单位调来几位较好的医生,提高了医院的整体医务能力。到“文革”前,北京市公安医 院成为北京市医疗水平较高的医院,院长宋元凯、内科吴主任经常被邀请参加各医院疑难病的会诊。
1962年我因患感冒,用药不慎引发了耳鸣耳聋的重病。我当时不以为然,退烧后,认为过几天就会好的,但刘仁、崔月犁同志对我的耳鸣耳聋病症十分重 视。有丰富医学知识、医疗经验的崔月犁同志对我说,对这种病不能“马大哈”,不抓紧治疗,发展下去会越来越重,甚至全聋,就悔之晚矣!经崔月犁向刘仁同志 汇报我的情况后,刘仁同志令我立即住入同仁医院,并经崔月犁同志会同医院组织有经验中西医专家会诊治疗,病情稳定稍有好转。1963年崔月犁同志还亲自与 上海医务部门联系,安排我住入华东医院,由上海的耳科专家会诊治疗一个多月。
到“反修堡”后,我们俩都成了专政对象,人身自由都失去了,治疗耳疾是不可能了。崔月犁同志被送到城里参加批斗会的次数比我少,而且基本是文斗,每 次回来,身体上基本上没有受损伤,对他的情绪影响不大。而我的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送到城里参加批斗会的次数比他多,而且基本上武斗。政法系统的造反 派,更是无法无天,批斗会上体罚比较严重,我的胳臂每次都被他们扭伤,头部经常被撞起血泡等。回来后,全身酸痛难忍,被扭伤、磕伤的部位更是钻心般的火辣 辣地痛,让你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每逢此情况,崔月犁同志就以乐观的情绪给我讲故事,“某某同志在敌人监狱里坐老虎凳、手指插竹签都满不在乎……”鼓励我 坚持斗争。
刘仁同志的关怀令我热泪盈眶
在“反修堡”期间,市委第二书记刘仁也是不断地被揪出去参加名目繁多的批斗会。但他仍然关心的是如何鼓励和保护同志。记得有一次,我从城里挨批回 来,造反派不让我休息,直接送我到田间参加麦收。批斗中被造反派扭伤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新旧伤痕在伏天太阳照射下,疼在表皮,伤在心里。
这天劳动间隙时,刘仁同志悄悄地过来,对我深情地讲:“不要怕,不要闹对立,要相信党,相信人民!历史是人民写的,颠倒的历史终究会被纠正过来!”
我的眼睛湿润了,刘仁同志也是在不停地被批斗中,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处境最坏,自己尚不能照顾自己,心中却仍想的是战友,鼓励同志们坚持斗争,这是多么宽广的胸怀啊!
他又关心地问我:“吃饭怎么样?胃病犯了没有?要注意身体健康,保证革命的本钱!”等。我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深深地被这种战友情打动了, 哽咽地回答:“能吃能睡,没有犯病。”刘仁同志会心地笑了,他笑的是那样的自然,笑的是那样的甜蜜,让战友们从他的笑脸中,体会到了什么是力量,什么是正 义,什么是人民的事业。
我与刘仁同志的友谊之初是在1938年,那时,我们都在延安中央党校学习,我在29班学习,担任党支部委员,刘仁同志在党校任秘书长和19班班主 任。解放后,我先在北京市公安局工作,1956年11月调到市委组建政法工作部并任部长,刘仁同志任市委副书记,我在他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在我与他相接触 的几十年工作中,我们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刘仁同志注重调查研究、讲究实事求是,一切从党和人民的利益出发,坚持真理,丝毫不以个人荣辱为念,对我印象至深。解放初期,保密局北平站站长、特 务头子徐宗尧,以他的身份和罪行,本来是罪责难逃,应执行枪毙。但徐宗尧在北平解放前,曾为我党地下工作者提供了不少重要情报,并交出保密局北平站的人员 名册、所使用的密码及在南京授 意下布置的潜伏特务的名单和电台等,对革命工作做出了有益的贡献。刘仁同志对市公安局的领导同志说:“对徐宗尧可以宽大处理,将功折罪,不要枪毙,判他徒 刑,以利改造。”嗣后,徐宗尧被特赦,还被选为北京市政协委员。封闭北平妓院前,我陪他到前门一带妓院集中的地方调查妓女饱受压迫摧残的情况,掌握第一手 资料,保证了封闭妓院的顺利进行。大跃进时期,实行推广集体食堂,我陪他去延庆检查工作,老县委书记罗林向他哭鼻子,说执行不了。我们下去一查看,这里山 区的农民住得很分散,确实不可能集中吃饭。在当时的情况下,刘仁同志实事求是,勇于负责,马上拍板同意不搞食堂。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