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和邓小平等人没有想到的是,林彪一伙讲政治,迎合了毛泽东对于阶级斗争的状况所作的过分严重的估计,符合毛泽东关于中央出了修正主义,党和国家正面临资产阶级复辟的危险的判断。
正在毛泽东想要发动一场“文化大革命”,以阻止和消除上述危险的时候,周恩来等人从政治与业务的辩证关系上去阐释突出政治的问题,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随即,《人民日报》的观点遭到指责,被批判为“二元论”。
从这个时候开始,周恩来在大方向上有了茫然之感。
正当周恩来忙于华北抗旱,忙于部署邢台地区抗震救灾工作(3月22日,邢台地区再次发生强烈地震,4月1日至5日,周恩来再次深入到地震重灾区),忙于接待阿尔巴尼亚等国外宾(4月29日,周恩来陪同以部长会议主席谢胡为首的阿尔巴尼亚党政代表团到河北沙石峪等地参观,5月3日至11日陪同阿尔巴尼亚外宾到大庆、上海、北京等地参观)的时候,中共中央于5月4日至26日在北京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按照毛泽东的意见,这次会议一上来便从中央开刀——会议批判了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停止和撤销了他们的职务。
解决了彭、罗、陆、杨的问题后,事情并没有完结。会议还通过了《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由于通过这一天正好是5月16日,因而这个通知被简称为《五一六通知》。
《五一六通知》是毛泽东在会前让陈伯达等人起草的,经毛泽东多次修改后定的稿。《通知》认为:从中央到地方,从党、政、军到文化领域各界,都已混进一大批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和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这些人一俟时机成熟,就要夺取政权。
如此耸人听闻的判断,谁还能不认真对待。
毛泽东在修改这个通知时,指向更为明显,他说:
这些人物,有些已被我们识破了,有些则还没有被识破,有些正在受到我们信用,被培养为我们的接班人,例如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正睡在我们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
有“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他们正睡在我们身旁”,这还了得?!为此,《通知》号召全党:高举无产阶级文化革命的大旗,彻底揭露那批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所谓“学术权威”的资产阶级反动立场,彻底批判学术界、新闻界、文艺界、出版界的资产阶级反动思想,夺取在这些文化领域中的领导权。
还没等政治局会议结束,中共中央便于通过的当天发出了《五一六通知》,第二天它便赫然登在《人民日报》的头版上。
以《五一六通知》为标志,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场披着“文化大革命”之名的政治运动,自打它一登上中国的历史舞台,就像一股肆虐大地的洪水,也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把偌大个中国大陆搅得天翻地覆、动荡不安。
而林彪、江青一伙人利用了毛泽东通过天下大乱从而达到天下大治的想法,利用了毛泽东在《五一六通知》中关于“清洗”党、政、军和文化领域的各界“资产阶级代表人物”这一尚方宝剑,通过对红卫兵运动狂潮的推波助澜和暗中操纵,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把中国逐渐引向了灾难的深渊。
如此意义上的“文化大革命”,周恩来不可理解,一开始他就显得很被动。后来他这样描述自己的心态:“我做梦也没有想到。”
然而,面对凶猛而来的运动,周恩来所要做的,是尽最大的努力把“文化大革命”的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使中国的国民经济不至于崩溃。
一位叫迪克·威尔逊的英国作家在他的《周恩来传》中这样描述“文革”中的周恩来:“周恩来像个绝妙的骑手试图骑在一匹脱缰之马的背上,并最终制服它……”
“文革”之马脱缰,是由红卫兵运动开始的。
就在通过《五一六通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闭幕的头一天——5月25日,在康生及其妻子曹轶欧的授意、策划下,北京大学哲学系聂元梓等七人贴出一张题为《宋硕、陆平、彭■云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的大字报,矛头指向北京大学党委和北京市委,公开攻击他们搞修正主义。
这张大字报贴出来,周恩来内心是不赞成的,因为北京大学有几十个国家的留学生,大字报违反了内外有别的原则,把矛盾公诸于众。
得知消息的周恩来连夜派华北局、国务院外办和高教部的负责人到北京大学,批评聂元梓等人的做法,指出他们搞乱了中央的部署,违反了中央规定的原则,并重申中央关于要严格遵守内外有别原则的指示。
康生则心怀鬼胎,暗里藏刀。他在得知周恩来的批评后,立即让曹轶欧要来大字报的底稿,密报给在杭州的毛泽东。看到大字报的毛泽东,他的反应却与周恩来等人大相径庭,他对康生等人的做法采取了支持的态度。认为这张大字报是“20世纪60年代的北京人民公社宣言”,是“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 6月1日,毛泽东指示康生和陈伯达:“此文可由新华社全文广播,在全国各报刊发表。”当晚8时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发了北京大学这张所谓的“马列主义大字报”。
周恩来一下子懵了。陈毅等人也懵了。当天晚上,陈毅问他:“这么大的举动为什么事先不给个通知?”
周恩来只能回答:“我也是在临近广播前才接到康生的电话,通知今晚由中央台向全国播出。”
毛泽东在外地遥控,在京的刘少奇和周恩来等人已经无法驾驭和适应政治大局。
6月3日,刘少奇召集在京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开扩大会议,会议的基调,是对“文化大革命”的一些做法作出限定:内外有别,注意保密,大字报不要上街,不要搞示威游行,不要串联,不要搞大规模声讨会,不要包围“黑帮”住宅,不准打人和侮辱人……
为保证“文化大革命”有秩序地进行,在这次会上,周恩来和刘少奇等人都同意北京市委第一书记李雪峰提出的派工作组到大中学校协助领导“文化大革命”的意见。然而,派工作组一事,很快被毛泽东批评为“捣了很多乱”,“起坏作用,阻碍运动”。工作组随即被取消。
对“文化大革命”的搞法,除了林彪、江青、康生、陈伯达等人外,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人显然摸不清毛泽东的门道。
就在北京大学的大字报贴出去后没几天,清华大学附属中学便成立了全国第一个红卫兵组织,符合《五·一六通知》精神的夺权、造反之风,也从这里蔓延开来。
毛泽东对大中学校给予了极大的关注。由学校着眼,利用青年学生来掀起“文化大革命”的高潮——在这一点上,毛泽东与林彪、江青等人有着共同点。
继北京大学的大字报以后,6月24日和7月4日出自清华大学附中的另外两张大字报再次引起毛泽东的高度重视。这两张大字报名为:《革命的造反精神万岁》、《再论革命的造反精神万岁》。造反,是大字报的主题!
7月28日,清华附中的红卫兵将这两张大字报报送江青审阅,并请江青转送毛泽东,请求批示。这一动作正合江青的意。她立即转给了毛泽东。
毛泽东接到这两张大字报后却很高兴,他从红卫兵小将身上看到了“文化大革命”的希望。他很快回了一封信,对红卫兵的行动表示热烈的支持。信中说:
你们在6月24日和7月4日的两张大字报,说明对一切剥削压迫工人、农民、革命知识分子和革命党派的地主阶级、资产阶级、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他们的走狗,表示愤怒和声讨,说明对反动派造反有理,我向你们表示热烈的支持。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