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华人网
当前位置:首页 > 新闻 > 大陆

艰辛寻根路 在新疆的上海知青:我到底是哪里人?

www.sinoca.com 2012-01-10  南方人物周刊



  当晚,谢虎礼几人拦了拖拉机,一路颠簸七十多公里,从塔里木河北岸一直开到了终点塔河南岸。黑夜里,他偶遇了知青欧阳琏,两人一拍即合。此前,欧阳琏和其他知青已经为回城上访多次。第二天,他们决定,在塔河两岸宣传回城的决心。

  11月初,欧阳琏鼓动成千上万知青集结到阿克苏城区,但阿克苏地委不愿意对话。11月23日开始,他们绝食了近一百小时,直到欧阳琏收到电报,被告知中央工作组将会到来。12月11日,上海知青请愿大篷车队途中翻车,3名知青遇难,阿克苏地委终于发出给知青签发户口的文件。

  那几天,拿到户口的谢虎礼沉浸在回城的喜悦中,他变卖家产,收拾家当。然而,不幸的消息很快从广播上传来:阿克苏事件被定性为反革命事件,所发的户口证全部作废,火车站实行军事戒严。谢虎礼一阵绝望,喝下一瓶60度的高粱酒,躺在地上抽搐。

  “当时只想到了死。”醒来后,他暗下决心,一有机会便逃离新疆。

  1981年秋,机会终于来了。谢虎礼带着妻子张维敏、两个孩子谢萍和谢君回到上海。孩子是生于1974年的龙凤胎,名字寄托了父母朴素的希望――平均。他们希望孩子得到同样的宠爱,享受公平的命运。

  回城最初的日子里,谢虎礼一家挤在张维敏哥哥的小房子里,占据着半个房间。谢虎礼从来不敢踏入大舅子的房间。他成天泡在外面,做着各式小生意:摆康乐球、卖童装。

  不幸的是,这一年,国发91号文件的出台几乎阻断了他所有的生路。文件称要“坚决把上海知青的大多数稳定在新疆”,列出10种规定,把知青们划分为三六九等,除了1.5万人符合规定可以调回上海市区或上海所属的外地农场,其他的“一律动员返回新疆农场”。

  谢虎礼夫妇正是属于要被“稳定在新疆”的大多数。谢虎礼的小摊不断被没收,他在上海街头四处流窜,连大舅子也被停职了。他被告知:谢家什么时候回新疆,什么时候恢复工作。但这些都不能动摇这对夫妇的决心,直到有一天,两个孩子从学校被驱逐出来。

  1984年,谢虎礼带着一家子,再次踏上开往新疆的列车。车上,他和妻子张维敏听到一声惨叫,随后得知,一个家庭的父亲跳下了火车。3天3夜后,他们抵达新疆。谢虎礼望向窗外,一股绝望之感向他袭来。

  “平均”的不平均

  1985年,胡耀邦到新疆考察,他为知青题词:“历史贡献与托木峰共存,新的业绩同塔里木河长流。”知青们奔走相告,重燃了希望。次年,上海副市长谢丽娟到新疆考察,得知消息的知青张宝璇向她递交了联名请愿书,并要求召开座谈会。知青们纷纷要求回城,至少让子女回到上海。

  几十年后,张宝璇回忆起来唏嘘不已,当年被保证不“秋后算账”的带头人,最后都难逃惩罚。多年来,他总结、反思,最终走上法律的道路。他屡屡呈交行政诉讼状,请求判当年的行政行为为违法的强迫劳动,并给予补偿。如今,他相信法治的力量,再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去请愿上访了。

  当时,他们的要求在1989年部分实现了:知青家庭的一个子女可回到城里。但知青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1980年代以后,不符合回城规定的知青有了分化:有的永远留在新疆,有的死亡,有的流散到第三地,最大的一拨有三万多人,他们干到退休,然后返城。有六千人左右自动和新疆脱离关系,选择滞留在上海,成了黑户。

  1988年,谢虎礼带着两个孩子逃回上海,成了六千分之一。为存退路,张维敏选择继续留在新疆。

  回到上海的谢虎礼和母亲及两个孩子挤在7平方的老房子里。谢君至今都记得,自己整整一周都躲在门后偷窥外面的一切,那种既向往又恐惧的情形。1980初的记忆还困扰着当时的他――那时,他上小学二年级,和姐姐在开学的第一天,就被展示到众多小朋友面前:这是新疆来的借读生。姐弟俩一听就把头低了下去。

  起初,少年谢君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在本子上偷偷画在新疆的房子、房子周围的道路和建筑,“怕自己忘了新疆”。可随着生活的展开,他确实再也回忆不起新疆的模样。

  谢萍对于过去有着超强的记忆力。从房子的结构到老师的姓名到别人看她的眼神。在80年代那些年,她听到最多的评价就是“野蛮人”。一天傍晚,她请新疆回来的同学到家里吃饭,饭桌摆在门口,他们看到肉都特别兴奋。她还记得,姑姑高声对街坊说:他们新疆来的就是奇形怪状。走在路上,她也总低着头,感觉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她觉得,所有的症结都在于,没有上海户口,而她本该是上海人。

  转眼间到了1990年,这对龙凤胎16周岁了。按照政策,俩人中的一个可以入上海户口。那时的谢萍想报考美术中专,而报考前提是要有上海户口。老师两次到她家向谢虎礼夸奖她,希望户口能给谢萍。但每次的答案都是:户口要留给儿子。

  那一阵子,她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似乎人生也望到了尽头。一个傍晚,回到乱糟糟的家里,她再也不想去马桶间做作业了。她拿起菜刀往手腕一割――幸好菜刀并不锋利,家人立刻扑过来抢救。割腕事件终究是一场小风波,依旧改变不了户口的走向。

  旧矛盾未了,谢家又有了新矛盾。谢君报户口,遭到了奶奶的阻拦。她把户口本藏了起来。谢虎礼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把柜子都踢烂了,最终才让母亲交出了户口本。

  许多年后,支离破碎的亲情仍是谢虎礼难以言说的痛楚。他悲哀又自我安慰地想,这也许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宿命。1953年,父亲作为资本家被打为反革命分子送去新疆劳改,留下母亲带着几个孩子领救济金生活。从童年开始,自卑感便如影随形,他从未买得起书包和课本。当他站到台上带领少先队员唱歌时,他发现“下面的红领巾一片鲜红鲜红的,而自己却是淡红淡红的。”都是父亲害的,他想。去新疆后他从未给父亲写信,从未见他一面。少年谢虎礼以父亲为耻,他认为是父亲阻碍了他在新中国变成一个新人;中年谢虎礼不敢恨母亲,却不能原谅母亲阻挠他在新时代进入新生活。

  1992年,户口总算对那些滞留在上海的黑户知青开禁了,同时他们也被要求写下保证书:不向政府要工作、要房子。再过五六年,他们又得到了每月两三百元的补助,有一年,他们拿到了369元。从此,“369”成了这拨知青的称呼。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上一篇:广州回应机关幼儿园获8千余万补贴:并无任何不妥
下一篇:中宣部官员:道德堕落非社会主义 中国道德尚在

[声明] 加拿大华人网刊载此文不代表同意其说法或描述,仅为提供更多信息,也不构成任何投资或其他建议。转载需经加拿大华人网同意并注明出处。本网站部分文章是由网友自由上传。对于此类文章本站仅提供交流平台,不为其版权负责。如果您发现本网站上有侵犯您的知识产权的文章,请联系我们。

网站完整版 | 广告服务 | 网站声明 | 网站留言 | 联系我们 | RSS
Copyright © 2000-2015 加拿大华人网 SinoCa.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