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是“别人家孩子”
再过几天,小睿就能查到自己今年司法考试的成绩,不过她没有想象中那么焦虑,因为她越来越不明白这场考试对自己的意义,尽管她花了整整一个学期和一个暑假的时间准备。
小睿是华东政法大学新闻系的一名大四学生,也出生在1990年。自从进大学开始,她就在认真考虑以法律为职业,为此她辅修了法学专业,大一就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但这份实习让她感受到,律所的生活并非如美剧《波士顿律师》那般精彩,也不适合自己。
不过今年她仍然报名了司法考试,原因是素来优秀的表姐去年通过了司考。
表姐比小睿早一年考入华政,因为在学生会工作,又是辩论队队长,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刚认识的朋友一听说我是某某的妹妹,都会说你姐姐很棒很优秀。有些男生还会托我介绍表姐给他认识。”
姐姐也是家里人聚会时的话题核心。“大家知道我一直比不上姐姐,所以也不会拿我和姐姐作比较。”虽然小睿的父母很开明,从不拿“要像你姐姐一样优秀”的话来激励小睿,但小睿心里总是鞭策自己,不能拉下姐姐太多。
为此小睿度过了忙碌的大三,她是学校青年志愿者培训协会的部长,每周要组织世博会志愿者的培训;还在一家公关公司实习,为一场“孕妇选美”的公益活动联系参赛者,撰写主持稿。期末那会儿,小睿既要应付本专业和二专的期末考试,又要撰写协会的工作总结,还不敢耽误实习。晚上寝室同学都睡了,她在小书桌微弱的灯光前温书,熬到凌晨一两点。
但当她一步一步扎实地往前迈,为自己的进步欢欣时,一抬头却发现姐姐已经站在更远的地方。当时大四的表姐考上了国际法专业的研究生,又通过公务员考试被嘉定区检察院录用,全家人开会讨论如何解决这个甜蜜的烦恼。
报名司考成为小睿追赶姐姐的途径,她也为此全力以赴。大三下学期,班里不少同学被推荐到电视台《法制天地》栏目实习,但忙于准备司考的小睿只好忍痛放弃。当她听同学津津乐道采访、剪辑等实习趣事,开始怀疑自己付出的机会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我不是个考试型选手,如果考试失败,意味着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但如果考上又怎么样?我真的适合做这行吗?”小睿可以预见通过司考的下一步,就是按父母要求考公检法系统的公务员。但大二在区政府2个月的挂职锻炼让她认识到,为领导写活动总结,做会议记录,这些琐碎又看不到具体成效的行政工作只会消耗自己的精力和热情。
“这些努力只是为了姐姐吗?”小睿很困惑。
90后从小有一个如影随形的竞争对手,叫做“别人家孩子”,这个对手读书好,又懂事,在家人见人爱,在学校花见花开。这一代人的家长普遍出生在60年代,在改革开放时代迈入社会,对子女的教育贯彻着市场经济的竞争法则。90后孩子身上延续着父母的未竟心愿,甚至充当了父母在另一个战场较量的武器。在结果导向型的舞台上,他们的出场承载了许多本不该承受的压力。
迷茫的一代
下午3点,韩君蔚结束了一个采访回到单位,漫无目的地打开电脑。她看到一个师妹的MSN签名被改成“你不约会、不喝酒、不逛街、不叛逆、不赶潮、不追星、不撒野、不拽……因为你要学习,请问你的青春是被狗吃了么?”似乎90后都在义正词严地挥霍着青春,但小蔚只能无奈地苦笑,她深知即将入职的90后在过怎样的生活。
小蔚是华东师范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一名大四学生,她也将是第一批“登场”的90后。今年她从华师大闵行校区搬到中山北路的实习宿舍,离市中心比较近,这是学校为毕业生提供的便利,她的同学们每天要奔波于沪上各家媒体单位。
想以考研绕过就业独木桥的学生也不轻松。小蔚有个同学准备考北大的研究生,每天6点起床泡图书馆,晚上10点多赶在关门前回寝室。“她压力太大,睡觉时用不透明的塑料布把床围得严严实实,有一点光就睡不着,都快神经衰弱了。”
毕业生是自习室的常客,不少人在跟中级口译、高级口译、教师资格证书、文化经纪人证等各种考试搏斗,虽然他们未必知道考这些管什么用,但简历上多几项证书似乎能证明自己是“复合型人才”。
“有些同学既要考雅思又要考研究生,恨不得把时间掰开用,把自己累得够呛。”在临门一脚关键时刻,很多人患上了学习强迫症。当大学四年所学即将面临工作的检验,大家突然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真正学到了什么,又该如何运用所学。
小蔚大学四年里修过有关导演、编剧、电影等各种理论课程,也没少扛着摄像机去拍片子,还学过摄影暗房技术,会自己冲照片。但当她在电视台看到专业设备,“连怎么玩都不知道”。
和大部分学生一样,她也做过几份实习。大一就在《鲁豫有约》栏目组观摩,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在节目录制时充当观众,大三暑假在家乡电视台的一个选秀节目打工,也只是熟悉了一下电视节目的制作流程。小蔚还考过一些专业资格证书,“有些考试报个培训班花2个月突击一下,背足材料就能过”。这样的证书,难道只为证明记忆力没有缺陷?
小蔚不知道自己这些技能可以在就业市场卖什么样的价钱,也没研究过人才供需曲线。此前她并没有认真考虑过就业方向,虽然大三下半学期上过几周就业指导课,但只教了如何写简历和面试。
90后看似独立的外表下,很多人缺乏清晰的学业及职业规划,或只有父母意愿的投射,不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在重要人生关口,不少90后看不清前进方向,陷入了摇摆。
挣脱身上的木偶线
晚上6点,金骏靠在舞蹈房的窗台上讲电话,过一会儿他的学员们陆续会来上课。金骏是徐汇区一家舞蹈工作室的专职老师,也出生在1990年。今年7月他从上海金融学院专科毕业,比同龄人更早一步迈入社会。
大部分90后还在“候场”时,一部分人已经“登台”。金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同学互相打招呼的方式从“最近在玩什么?”变成“最近在考什么证?”以前大家最大的烦恼不外乎“作业没补完怎么办?”毕业后这半年,聚会的核心话题变成“什么时候转正?转正以后工资多少?谁谁谁又跳槽了……”有些朋友会像父辈那样发几支烟,他们出于“应酬需要”学会了抽烟。
“这半年大家变化很多,想法比以前更加现实。”金骏感觉好像还在昨天,班里一群小女生尖叫着谈论去韩国看Super Junior演唱会的经历,她们用的杯子、手机链上挂着偶像的照片,男生们则在比较各自的手表、皮带和包包,艳羡某个开车来上课的同学。但大家一下子都长大了。金骏所在的国际金融专业班里,不少同学去了银行、保险公司或房地产公司工作,成天挂在嘴上的是这种经济指标。
金骏的职业选择让他显得很“另类”。他大一加入学校的街舞社团,一跳就是三年。大三下学期修完课程,其他同学忙着实习投简历,他辗转于各个舞蹈工作室带课,“生活费赚回来没问题”。大学三年中金骏热衷于参加独立舞蹈工作室举办的小型比赛,大三时还在一场潮人选秀大赛中“一不小心得了冠军”。
今年10月金骏和舞蹈工作室正式签约,这是他独自做的决定,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令他比同龄人更独立,对自己人生的选择也更自由。现在他每天的生活忙碌而充实,一早起来上网搜索各种各样的街舞视频观摩,剪辑舞蹈的配乐,下午和队员一起练舞,晚上到工作室教白领们跳舞,周末有时一练就是一个通宵。
“大二大三时很多舞蹈社的成员因为要做实习,或忙专升本考试,就退出了社团,人一年比一年少,但我想一直走下去,坚持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金骏的选择颇为“90后”,我行我素,但他表示跳舞不是心血来潮,自己一直在做职业规划。“这几年会专心练舞参赛,七八年以后,如果取得成绩会做一些自己的事业,比如创立工作室,未来20年舞蹈都是生活的重心。”他分析道,虽然舞蹈在中国发展的大环境还不成熟,但发展速度很快,以前全上海只有一两家舞蹈工作室,现在每个区都有好几家。
舆论不断放大90后的反叛、非主流、标新立异,但处在在人生重要关口的这一代年轻人中,很多是像木偶一样被无数条线牵着前进的。登上舞台的90后正在挣脱身上的线,认真规划自己的将来,虽然想法未必成熟。
那些同样贴着反叛标签的80后已经回归主流了。90后也会是同样的命运。
在娱乐和体育这一类特殊的舞台上,一些90后已经成为耀眼的明星,一夜成名的周冬雨和曾轶可在追捧和质疑中成长,奥运冠军周洋成名后陷入一个又一个舆论漩涡……如今,每年都会有一大批90后走出校园,和各个年代生人一样,90后的故事也会精彩。
每一代都自叹生不逢时
对于70后、80后和90后的中国人来说,他们登上舞台时的大背景,还真是很不一样。这也难怪,谁让咱们常常是以两位数的速度奔跑呢。
几乎每一个人,都曾经希望能够生活在别人的时代。不过当他们仔细揣度之后,又往往会改变主意。
是的,每个人真正希望的是获取每个时代的福利,又能回避每个时代的无奈。只可惜,这样的“选择性穿越”,难度实在太大。
每一个时代,其实都是优劣互现。出发时往往意气风发,收场时大多意兴阑珊。几乎每个人都会慨叹生不逢时。既然如此,大家也就扯平了。
不过,对于70后、80后和90后的中国人来说,他们登上舞台时的大背景,还真是很不一样。这也难怪,谁让咱们常常是以两位数的速度奔跑呢。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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