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中的被动人生
1985年出生的彭堂忠始终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像巴西人笔下的那个维罗妮卡一样,他26岁的人生很多是在被动的等待中度过的。
他没有去过幼儿园,直接上了小学,然后就等待放学的铃声,回家后等待吃饭。他小学的成绩并不好,父母也没有过多的责备,从未打骂过他。
在等待着一年年的期末考试和升级后,他跨入中学,然后按照学校定好的编制和计划,等待着一个又一个证书的取得。
他没有多少特别的爱好,也不像其他小孩子追求某一方面的炫耀。他偶尔在游艺厅打一种叫做“恐龙岛”的游戏,但没有上瘾。
初中毕业之后,彭堂忠就等待亲戚长辈给他介绍工作。在浏阳乡下,做的工作总会与烟花有关。他从小作坊开始干起,一步步进入这个行业。
他的主要工作是与销售有关。他过年后会领到大约2万元的年薪,然后交给母亲,补贴家用。
等到一个个新年到来的时候,他从父母那里领取漂亮的新衣服。他计算着自己的年龄,等待“该结婚的时候”,等亲朋好友介绍一个好对象,然后就等有个“崽”(湖南方言,孩子)喊他“爸爸”。
生活却在他24岁的时候卡了壳。
被抓后,看守所里唯一值得他等待的,就是走出去。眼看无望,他开始等着被起诉。他最后等到了被取保候审,被释放,然后等待回家的火车。
彭家的人也在等待,等他回来。
2010年的春节对彭家来说,与其说他们在等待春节的到来,不如说等待春节快快结束。年前,彭堂忠的父亲就得到通知说,儿子要出来了。他四处打听,得到消息说国家机关在过年时不上班,恐怕要等到年后。
一块石头始终在彭家的嗓子眼悬着,这下子可以吞到肚子里了。彭堂忠的父亲不敢急切地向上面询问儿子的情况。他要耐心地等待春节结束,等待儿子回来。
2010年春暖花开的日子,彭堂忠回家了。他躲过了浏阳闷热漫长的夏天和阴冷的冬天,但也没有享受到北京的美丽深秋。
再也不做“押运员”
尽管彭堂忠在2010年2月21日就被取保候审出来,但直到当年12月20日,他才正式接到检察院送达的《不起诉决定书》。在此期间,他随时都可能被起诉,他一直忐忑不安,一柄达摩克利斯剑时刻悬在他的头上。
被拘留的九个月期间的紧张,以及随后的十个月随时等待被起诉的忐忑不安,比起这张纸来说,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分析着这份决定书的措辞:“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不构成犯罪”。“这就是说,我还是有错的,只不过不大,不构成犯罪。”
他查看了一些法律法规后,对一个问题既充满期待、又满含怯懦。“我应该可以申请国家赔偿吧?”他小心翼翼试探性地说。
他在去年结了婚。老婆不因他曾被拘留而有异样的眼光,觉得他“人好”。彭堂忠开朗、乐观。“他不与人争吵,还经常在家里担任调解员的角色。”他的父亲说。
如今,他在国庆节前一周当上了父亲,现在正在女儿的两个备用名字之间发愁。
现在彭堂忠家里四世同堂,一家11口人住在一起。他拉起了网线,在网上冲浪的时候也会留意一下新闻,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网上曾有评论为他喊冤。不过,他注意到很多好玩的事情,他知道上个月江西修水县的那个发飙的女警。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临时工。现在不是流行这个吗?”他哈哈大笑,笑声持续了接近十秒。
尽管他在浏阳三湘烟花厂干了四年,那里的人都认识他,但他从来不在公司编制的名单里。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临时工”。
他从未主动向老板提起“签署一份合同”的想法,他和老板之间的契约主要是通过口头承诺和心理认同维系的。
国庆节期间,他去给朋友新开的小超市帮忙,也干一些杂活。
不过,他说,他再也不会去干“押运”的工作了。
我们都是临时工
茶色书桌,液晶电脑,厚厚一沓文件,构成一个属于自己的“格子”。
广州市国土房管局某区分局产权地籍科的10个办公位,“装备”完全一致。唯一的差别是,其中五张桌子上有“牌子”,另外五张没有。
巴掌大的牌子上写着姓名、职务,这唯一的差别,把办公室里的10个人隔成了不可逾越的两个世界――公务员和临时工。
陈嘉希(化名)是10人中的一员,他没有牌子。
他说,他缺少的不仅仅是一块牌子,除了牌子,还有很多小细节在不断提醒他,“我是临时工”:
突然一天,办公室里“有牌子”的公务员集体“消失”,事前毫无征兆,原来是“公费”旅行去了;安排好的工作,在得知他是临时工后,会突然收回,偶尔还会安慰一句:“这个责任你担不起”;送文件的跑腿工作,永远属于临时工;节日期间的饭局倒是不会少了临时工,因为要帮领导“顶酒”……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张鸣在媒体上公开发表评论时称,“文革”后期,我们国家很少有临时工。所有人都有固定身份,不是公社社员,就是单位的职工,只有城市街道企业的人有点含糊,但也不能说没单位。但今天,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临时工”的时代,到处都是“临时工”。
没有统计数据能告诉我们,中国究竟有多少临时工。
在陈嘉希所供职的单位中,临时工所占的比例高达50%。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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