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厚民以不再“激动得有些紧张”的心境完成了这些作品的拍摄。他以内心的淡然取景、对焦、摁下快门,使得镜头里的毛泽东也变得淡然起来,成就了一个标准模式之外的“别样毛泽东”。
良好的创作氛围得益于毛泽东开阔的心胸。“接触多了,就感觉主席也是个普通人,就像身边的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他从来没说你哪个能拍,哪个不能拍,哪个能发表,哪个不能发表。所以在那个期间,虽然任务重,但是心情还是很舒畅的。”吕厚民对那段岁月神往不已。
毛泽东处事的态度,也影响着吕厚民。
1953年5月,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中国人民志愿军文艺工作者归国观光团。依照安排,一位名叫解秀梅的女文工团员向他献花。他们刚握完手,突然,比毛泽东矮半个头的解秀梅踮起脚,用左臂紧紧揽住毛泽东的脖子,扑到他的怀里,泪如泉涌。吕厚民发现,此时的毛泽东不仅没有了以往常常挂在脸上的微笑,而且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一场景凝固在胶片上(见图二)。
出生在河北高阳县于提村的解秀梅颇具传奇色彩。在朝鲜战场,每到宿营地,她就争着给战友烧开水做饭、烫脚,还缝补衣物、上山砍柴,甚至在天气寒冷时解开自己的棉袄,把伤员的脚放在怀里温暖。她荣立中国人民志愿军一等功,是获得这项殊荣唯一的女战士,也是电影《英雄儿女》里王芳的原型之一。
“解秀梅就是《英雄儿女》里的王芳啊?”这事,直到这次采访,吕厚民头回听说。
他不太赞成对作品进行没有边际的意义引申,也不盲目寻求作品价值的最大化。
也就是这张照片,毛泽东闭眼的动作在特定的年代被过度阐释。有言论分析道,毛泽东在接见这些从朝鲜归来的文艺工作者时,心里想着在战场上牺牲的儿子毛岸英,失子之痛油然而生。所以,当解秀梅拥抱他时,他动情地闭上双眼,“缘于对包括儿子在内的志愿军战士的特殊情感”。
吕厚民却给出了不同的解释:拥抱在当时还是西方礼宾的方式,毛泽东没有预料到解秀梅有这样的举动,他可能被吓到了,头低着,显得有些矜持。
吕厚民心里清楚,要让作品自身来说话,而不是人为地赋予过多的附加值,融入一重又一重的“合理想象”,结果让作品不堪重负,严重背离了创作初衷。图一:1953年9月,毛泽东和周恩来在中央人民政府第24次会议上。
敏锐:快!周总理正向毛主席走来!
毛泽东笑道:“吕厚民,你还不错嘛,短小精悍”
好的摄影师应该具备一双怎样的眼睛?
吕厚民的答复是:灵敏。深邃。
“不但要时刻注视常常容易被忽略的重要瞬间,还要努力捕捉转眼即逝的美好瞬间。摄影是瞬间的艺术,明天的历史。不要忽略重要的瞬间,就要有好眼力,即较高的认识能力。不要错过转眼即逝的美好瞬间,还要有较高的技艺和较强的应变能力,这是认识能力和操作能力的高度统一。”这是2008年吕厚民为自己的影展写下的文字。
此乃他一生经验的总结。
1953年9月,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二十四次会议在京召开。会议结束了,代表们开始有秩序地离场,吕厚民有意识地等着。这时,他往主席台扫了一眼,眼看着周恩来起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但没有朝外走……“快!周总理正向毛主席走来!”一个闪念之间,吕厚民举起了相机。
毛泽东正在伏案看文件,发现周恩来到了跟前,连忙起身,两人拿着文件开始交流,看上去心情都不错(见图一)。
“咔嚓”一声,吕厚民将这对亲密战友的神态永久定格。这幅合影,后来被制作成宣传画,在全国发行无数。
这张照片的抓取,看似不经意,但要是知道了吕厚民当时的“装备”,就能明白其间充盈着拍摄者何等的艺术功力。
“我当时用的是美国的闪光灯泡,每照一次就要换一个灯泡,换一张底片。拍照时,先要把片子上好,装好灯泡,然后把片盒拉开,把距离调好,再按快门。这中间要有一系列程序动作,不像现在全自动。那时就能拍一张,拍第二张两个人就离开了。如果你不等,不准备好,这张照片就拍不到了。”吕厚民的回忆依然清晰。
这不禁令人纳闷,现在摄影器材已经步入电子化、智能化时代,但为什么难见好的摄影作品?
已故的摄影界前辈徐肖冰对吕厚民的评价或许能解开这个谜团:“吕厚民先生反应敏锐,善于捕捉住关键的瞬间,使拍摄的作品显得真实、自然。他的作品构图简洁,用光讲究,给人以赏心悦目的感受。”
一幅上乘的摄影作品背后都有摄影家的思想意识在支撑。
吕厚民敏锐的反应能力贯穿他的艺术生涯。
1958年9月,他参加中国政府代表团赴朝访问,并作为随军记者留下来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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