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夜郎,应从时空的角度加以综合把握。在时间上,西汉以后进入贵州的有些民族受到夜郎文化的影响;在空间上,夜郎也有历史变迁,魏晋南北朝后期,十万人迁入巴蜀,还有一部分向东迁徙到今云南境内。这些人的外迁,必然带着夜郎文化外播。竹文化、竹王庙等夜郎文化的典型分布在西南地区的多个地方,就是其结果。按照文化学的原理,迁入的民族在某些方面受到夜郎文化的影响,出现文化上相近相似的情况,这是很自然的现象;另外,夜郎民族不断外流、迁徙,与外界有交流活动,这使夜郎文化向外扩散、传播,这两者都是夜郎文化的“流”。
翁家烈告诉记者:“在行政区划方面,古今也有变化。后世曾在其他地方建立了夜郎县、夜郎郡等,这都是夜郎文化变迁的结果。在这些地方,夜郎文化是其中的一个因素,所以一些学者将其作为依据。但是,后世的夜郎县不能被称作‘夜郎国’,它与古夜郎国是不重合的,我们不能把历史混淆。所以,我们在研究中不能把夜郎的‘源’和‘流’混淆,也需要深入研究其内因和外因何在。”
今天,一些地方要重建“夜郎古国”,对夜郎加以产业化开发、利用,对这种现象,翁家烈认为,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不能混同。文化事业是社会公益性的,研究文化的历史等;而文化产业则不同。面对同样一个夜郎文化这样的文化资源,文化产业和文化事业的出发点是不同的,前者不会完全按照学术、文化历史的角度,只是营造名牌效应,这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不能脱离历史真相,不能混淆夜郎的时间、空间。学者研究目的是弘扬民族文化,夜郎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不能将其过度产业化,对其进行开发之后,取代或者混淆了文化事业,不能架空和割裂民族文化的发展。
文化产业化必须有依据。对文化资源,一种做法是保护、弘扬和创新民族文化,这是文化事业,以社会效益为主;而利用它发展旅游、搞品牌效应,这是文化产业,以经济效益为主,两者不能互相取代。
翁家烈说:“这些年,贵州地区也在不断召开有关夜郎的研讨会,这些研讨会中,有些对推动夜郎研究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其中有一些需要纠正的倾向,比如学术为文化产业服务等。我认为,有些关于夜郎的混淆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研究夜郎民族和文化,对今天发展民族文化事业、认识我国民族多元一体的状况意义深远。
翁家烈认为,通过研究夜郎,必须认真对待民族认同问题,在民族基础上的国家认同也非常重要。因此,对“民族”的概念、功能等都要注意和明确。坚持民族团结平等,也不能够否定一些文化现象的民族属性。比如,泼水节是始于傣族的,赶三月节产生于白族。不能乱用民族团结,剥夺这些民族的首创权。
对于夜郎,要从历史地理学、民族学、考古学等多角度、多学科进行研究。不能认为一个民族居住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所有文化都是这个民族的,必须用动态的观点来看待民族文化,对夜郎也要这样看待。(出处:中国社会科学报 本报记者:张春海)
跨文化的夜郎研究或为突破点――访贵州省社科院文化研究所研究员王鸿儒
对很多人来说,存在于两千年前的夜郎古国一直是个神秘王国,充满令人费解的待解之谜。贵州省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所研究员王鸿儒是一位执著的“解谜人”。通过11年的研究,王鸿儒已经出版关于夜郎和夜郎文化的《夜郎之谜》、《纵横夜郎文化》、《夜郎史引》、《夜郎王国传奇》和《夜郎文化史》等6部论著。他认为,夜郎文化具有三大支柱,即以兄妹开亲为其核心内容的洪水神话,体现着夜郎人图腾崇拜及祖先崇拜等原始宗教观念的“竹王传说”,以及作为夜郎青铜时代典型器物的铜鼓为代表的铜鼓文化。夜郎文化以其独特的文化符号而区别于周边其他文化。
本报记者联系到王鸿儒时,他告诉记者,自己正患病住院,不久将出院继续工作。于是,按照双方约定,他在医院接受了本报记者关于夜郎文化的采访。
《中国社会科学报》:竹文化一直是夜郎文化的显著特征,也被认为是确定夜郎和夜郎后裔存在的重要特征之一,这一文化产生的背景和特征主要有哪些?
王鸿儒:夜郎的竹文化,主要是从竹崇拜引起的,与其有深刻关系。相传,夜郎王为“竹王”。在夜郎的后裔民族和世居民族中竹文化都很发达。竹文化表现在精神和物质这两个方面。在精神方面,主要体现在贵州当地的民歌、古歌、叙事歌、丧葬歌、神话传说等,都把竹子作为一种崇拜对象。西南地区很多民族都有这种现象,情况大同小异。比如,当地妇女求子时,会把竹子取到家中,或者围绕着竹子顶礼膜拜。因为他们的传说中,夜郎人生于竹。
在物质方面,当地有很多竹编、竹用具、竹器等。夜郎故地到处都有竹子,所以竹文化盛行,这种文化中表现了生殖崇拜、祖先崇拜等。竹文化是夜郎文化的一大特征。
《中国社会科学报》:对于夜郎古国和夜郎文化的研究,近年来有哪些新的进展?您主张从跨学科的角度去研究夜郎文化,能介绍一下吗?
王鸿儒:实际上,近年来贵州地区关于夜郎的考古工作基本处于停滞状态,这也与贵州省的考古经费缺乏有关,所以这方面没有重要的发现。而史料方面,汉文文献记载寥寥,近年也缺少新的发现。我认为,过去的研究多集中在考古学、历史学等层面,而我进入这个领域之后,认为对夜郎的研究是跨文化的,必须是多学科的研究,比如,神话学、人类学、民俗学、民间文学、民族文学、宗教学等多学科结合起来综合研究。
在史料文献方面,学者过去主要依靠汉文献部分,而忽略了民间口头传播中保存了大量的夜郎文化基因,如民歌、古歌、丧葬歌以及民间故事传说等都包含着关于夜郎的内容。我们需要把这些夜郎文化的基因寻找、发掘出来进行研究,这些材料是研究两千多年前夜郎的宝贵材料。
另外,从民族学的角度看,过去民族学工作者 “分家”研究,比如做布依族研究的学者基本不去研究彝族,而彝族研究的学者也不关心侗族研究。而这些西南的少数民族都是夜郎主体民族的夷、濮、越等三大民族的后裔,在文化上也有相互交叉之处,因此,需要从比较文化的视野,采取多学科、跨文化的方法进行研究。我认为,如果夜郎研究将来取得突破的话,很可能会出现在这类研究中。
学术界开始将这种方法看做夜郎文化研究的新通道。过去的研究方法采用单学科的方式基本上已经走到头了,视野比较狭窄,又没有新的史料发现或者考古发现,学者们很容易处在一种自说自话的状态。我认为,必须改变研究方法,采取跨文化的方法。学者必须有比较开阔的视野、多学科的涵养和学识才能完成任务。我们希望青年学者中有一批人走上这条路,而且走得更好一些,探索出夜郎文化的新东西。
《中国社会科学报》:这种跨文化的研究,对于认识中华民族的文明现象,目前看来有哪些实例?
王鸿儒:彝族文献中包括了大量记载夜郎、夜郎历史的资料。比如《夜郎史传》,还有《益那悲歌》,经研究“益那”就是“夜郎”。对于这部分文献,著名地质学家丁文江在抗战时期就进行研究,出版了《爨文丛刻》,将彝文献汉译公诸于世。经过研究,学者还指出,老彝文(又称“传统彝文”)和甲骨文同源异流,也是一种具有漫长历史的文字。彝文献弥补了汉文献的缺失,对解开夜郎历史之谜有所帮助,不排除夜郎故地存在的彝人中掌管宗教的毕摩记录了夜郎的状况。在研究中,将彝族文献和汉文献结合起来,同时参照考古发现,可能有新的发现。通过这个例子,我们可以得知,中华文明的起源不止一处,夜郎故地的文物和文化可能就是证明之一,值得深入研究。
将夜郎文化与日本文化对比,也发现了很多相通之处。比如,日本的和服与彝族的“贯头衣”很相似,日本的铜钟与彝族的铜鼓也是如此,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还需要我们进行深入研究。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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