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斯特恩斯而言,他经常回想的是另一起案件——2009年,警局内部的一位探员,史蒂芬妮•拉扎勒斯因其在上世纪80年代犯下的谋杀案被捕。拉扎勒斯案和他之间接手过的所有案子都不一样,而且该案让他曾一度获得了全国的关注。拉扎勒斯去了自己前男友的家杀掉了他的新婚妻子,之后完美无瑕地遮盖了犯罪痕迹;最早的那一批调查员从没把她列为过嫌疑人。20年后,斯特恩斯说,在审讯准备过程中,他们和同事们都意识到这次审讯肯定不能带有任何传统审讯的痕迹。于是他们设了个局,邀请她来为一起艺术品失窃案做顾问。由于知道对手是自己人,他们无数次排练审讯过程,对此案所做的准备充足到超过斯特恩斯记忆中的任何一次。当谈话终于提到了谋杀案,他们也只是尽量长时间地聊天,并且不表露一点质疑的意思。终于在关键一刻,他们让她承认了她早就认识受害者,而且曾与她在其工作的医院发生过争执。这场审讯就像扑克牌游戏,“简直就……我觉得啊,有可伦坡的感觉(《神探可伦坡》是美国的经典剧集),”斯特恩斯说,“让她误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但实际上我们已经连续研究了很多天,掌握了非常扎实的证据。”2012年3月8日,拉扎勒斯被判一级谋杀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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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丧命”
1990年,杰弗里•狄斯科维克被控在纽约皮克斯吉尔强奸并谋杀了一位高中同学。警方认定狄斯科维克为嫌疑人,原因是他似乎格外心烦,而且对调查很有兴趣。经过几小时的高强度审讯,16岁的狄斯科维克认了罪。即便DNA证据显示受害人身上的精液与狄斯科维克并不相符,陪审团还是基于他的口供判他有罪。 16年的牢狱生活之后,犯罪现场的DNA与真凶匹配,他沉冤得雪。我们采访了狄斯科维克的经历——珍妮弗•肖塞
描述一下你被审讯前的情况?
皮克斯吉尔20年来都没有发生过谋杀案。整个城市实际上因此[凶案]停滞了。有很多谣言和阴谋论,警方破案的压力非常大。
你是怎么误认罪的?
我当时并没有想得很长远——我只想离开那儿。那时我16岁,担心会丧命。
审讯是怎么让你走到那一步的呢?
我已经被审了7个小时,没有任何食物,只有咖啡,所以我很紧张,很不安。那儿有种黑脸白脸的机制,一方面,我受到了威胁,另一方面,他们又保证,我认罪之后就能回家,而且我不会被捕。所以我根据他们告诉我的信息编了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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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HIG,马西亚和斯特恩斯发现他们从自己经验中总结的一些事——那些和传统威逼利诱的审讯者形象不相符的手段——都被研究证实有效了。比如说,他们发现,斯特恩斯在拉扎勒斯案上所做的准备和策略以及他为保持谈话的和谐性所做的额外努力都是有效的。这种审讯方式实际上是一种团队协作,这让他们惊叹。所有的审讯都由同事们实时监控,而审讯者会有小歇,出来听取建议——“就像拳击回合之间你到赛场角落去休息一样,”斯特恩斯说,“你的教练会来告诉你,嘿,你左边儿的力度要上来。”
破解断头案:警察说得越少,他说得越多
等到斯特恩斯和马西亚从华盛顿结束一周的培训回来之后,HIG已经在总部探员们心中小有名气了。皮罗曾来造访,和100多名警官交流他审讯萨达姆的经验。警局里的探员们急切地想验证这种审讯办法。与此同时,他们仍然为麦德林案深感困扰。所以最早负责该案的调查员就问斯特恩斯和马西亚他们是否愿意在坎波斯- 马丁内斯案上小试牛刀。就算得不到认罪,也许也能了解到一些和本案其他证据相关的否认或供认。“他们想让别人来试试,”斯特恩斯说,“所以我们同意了。” 这是新审讯手段第一次用在美国普通刑事案件上。
2014年3月9日下午,坎波斯-马丁内斯在斯特恩斯和马西亚下榻的圣安东尼奥市一家酒店见了面,这座老式建筑就在阿拉莫租车行对面。两名警察都身材高大,宽肩阔背;马西亚留着浓密的小胡子,斯特恩斯则是大背头发型,蓄着连鬓胡。酒店套房里到处都是皮箱、地图、文件。但目力所及范围内并不见录音设备,也没有写满问题的速记板。坎波斯-马丁内斯穿着会议中心的工作服,他说自己只有一个半小时。没问题,探员们回答,尊重他的时间安排。
斯特恩斯和马西亚说,他们希望能听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三人坐下,聊起来。坎波斯-马丁内斯说话的时候,他们几乎从不打断,甚至连问题都没提几个。然而最奇怪的一点莫过于此,他本来应该有所防备。但警察说得越少,他说的就越多。
斯特恩斯和马西亚一面听着他说话,一面极力避免在嫌疑人面前“编制主题”,虽然他们私下其实已经对他可能的动机形成了一套理论。比如他们注意到,坎波斯- 马丁内斯迅速在圣安东尼奥构建了完全崭新的生活,成了一个传统的已婚男人。这一点,如果说明不了其他问题,起码也表示他是个适应性极强的人。他们知道他和麦德林之间有过争执。他们好奇的是,麦德林是否提过要分手。坎波斯-马丁内斯是非法移民,所以探员们猜想他一定非常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洛杉矶警局从未用其移民身份对他不利,因为他们害怕这样会让他逃出国,那他们就永远无法对他执法了。)“他终于住进这这样舒适的小公寓,过上了舒服的小日子,和一个有养老金、经济稳定且安全的男人住在一起。”也许他会害怕失去这一切,所以他采取了行动。“他想做的基本上就是占据赫维(麦德林)的生活,” 斯特恩斯说。“为了让事情对自己有利,他会不择手段。”
为了避免让坎波斯-马丁内斯感到受困,他们精心设计了一整套审讯流程。“我们并不明说,但暗示他也是该案的受害者,因为他才是蒙受损失的那个人,”斯特恩斯说。“他也不可能说这是假话。他不可能说,嗯,你们想的才不是这一套呢。”
等他慢慢觉得自在了,坎波斯-马丁内斯就开始回忆过去,讲他曾经如何与麦德林一同在好莱坞标志附近的山间散步——麦德林的尸首正是在这块儿区域发现的。斯特恩斯和马西亚鼓励他多讲讲他们散步的过程,而他欣然同意。他回忆起那时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以及外面的气息。
斯特恩斯和马西亚会不时从谈话中脱身,谎称自己要给妻子打电话或者打给办公室问问工作情况。但实际上他们是跑过走廊,去找HIG的顾问,他正和洛杉矶警局负责麦德林案的主要调查者密切盯着监控视频。“他们关注着他说的一切,”斯特恩斯说。“留意可核实的事实。他们会告诉我们别管某些事,继续问,或者会确定哪些点会降低他的合作意识。”
最后,坎波斯-马丁内斯在那间酒店房间里待了5个小时。他先是给公司请了病假,然后给妻子打电话说他会晚点回家。他似乎很感激能有这个聊天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谈话开始向意外的方向展开。他说到自己曾对麦德林很愤怒——以及,当他的爱人逝去,他是怎样想到自己也许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对话进行到了麦德林被杀的那段时间,细节和当时的情绪从他的回忆中一点点流出,“叙述变得越来越碎片化,”斯特恩斯说。探员们的HIG培训经验告诉他们,这种模糊话语的背后意义重大。坎波斯-马丁内斯还告诉他们,麦德林曾从墨西哥给他打过电话——但警方可以确定那段时间中并没有这种通话记录。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