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德接过手机,问我嫌犯说了什么,一旁的简也拿出她的手机录音。
“这家伙很紧张,他说他很感谢警方能提供翻译帮助。”我想缓解一下气氛,其实紧张的人是我。我对美国法律一窍不通,唯一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简给我讲述她怎么将中国宝马男绳之于法。
想到这个陌生人接下来的命运就落在我手里,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托德在那边快速做着笔录,又提出了那个可怕的问题:“他到底有没有对妻子施暴?”
“我没打她!谁也没打谁!我脖子是被抓了几道,但那是她抓的!要说动手也是她动的手!”东北男人在电话里喊了起来。
“他说他谁都没打。”翻译时,我壮着胆子把“脖子抓了几道”略掉了。简在一旁摇头,嘟囔一声“骗子”,好在电话那头的托德警官没听见。
男人用我熟悉的乡音说自己姓王,老婆在国内是副教授,这次出国是做短期访问。他们俩今晚只是“很正常的争吵”,是由他们离婚后,孩子该怎么判这个问题引发的。
他认为儿子应该判给他,但妻子坚决不同意。“这个女人啥都想要,儿子、钱、还有房产”,于是两个人便吵了起来。他承认是他先“嘴里有一点不干不净的”,然后妻子就爆发了——哭、喊、掐他、挠他,最后还用英语报了警。
男人越说越镇定,不再冒脏字了。
“他说他和妻子只是有一点争吵,关于离婚后孩子应该怎么处理。就是一点争吵,不涉及暴力。”我有限的同情心愈发地偏向这位老乡了。简还在用手机录音,那副怀疑的神情愈加让我厌恶。
“问问他脖子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托德问。“啊,抓痕!这些中国男人!抓住他,这里是美国,容不得他们撒野!”简被“引爆”了。
东北男人在那边又接过电话抢道:“警察说什么了?太欺负人了!没翻译之前,警察全听我老婆的,把她说的全录下来了。他们为啥这么偏向女人?就因为她会讲英语?不管是在中国还是美国,我都有说话的权力,为自己辩护的权力,对不对?是,我在美国谁都不认识,不会英语,但也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对不对?我在国内是开公司的,挺大的生意,啥时候吃过这种亏?美国的法律不就是拼律师么?你告诉他们,咱啥律师都请得起……”
“大哥,我能做的只是帮你翻译。警察想知道你脖子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面对他那一大堆的反问,我有些无奈。
“我不告诉你了么?是她先挠的我,还想把我掐死呢!”
一个想掐死自己老公又主动报警的女教授?我毫不客气地把这话翻译给了托德。托德警官又把这句话转告给了其他在场人员。我听到电话里有女警官说:“老婆掐死老公?想想老公那块头吧!”
“胡扯!”简也大声说。她是故意想让电话那边的二哥听见。
我关掉免提,她劈手就抢过手机,打开免提:“托德,他有些词还是不熟,需要我帮忙,可以开着免提让我旁听么?”
“当然可以,谢谢你帮忙!”
简把手机递了过来,一脸的“磨刀霍霍”。
4
托德警官继续发问:“请解释你妻子手臂上的淤青。”
“我不知道,她上来掐我,我把她胳膊扳开,应该就是那么弄的。本能反应,至少也是正当防卫。”我给托德翻译时,简对着我的手机竖起中指。托德又问,“他是否强迫过妻子发生性行为?”
婚内强奸?这是要判重罪的!我的太阳穴猛然间涨了起来。警察能当场问这个,肯定是他妻子在那边说的。这真的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他们问,你有没有强……强迫过妻子……”我没法把那个字眼儿说出来。这座大学城有上千中国人。公园,超市,教堂,图书馆,停车场,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或许在公交车上,或许在人行道上,我和这个姓王的东北人擦肩而过也说不定。如果面对面,谁能问出“你强奸过你妻子”这样的话?
“婚内强奸?中国男人死定了!”简压低声音,拍手道。
“强迫过她?你是指那个么?美国警察脑袋里想啥呢?她胡说八道!她出国一年多,我他妈一直没碰过她!还我强迫她?她不强迫我就不错了!”
东北男人又大吼起来,跟着就是往外倒出一堆婚姻细节,“你以为她出国是为了学术?是想嫁老外想疯了!天天摆弄她那破手机,和老外发鸟语。她觉得美国啥都好,不是老外,有绿卡也行,绿卡往床上一摔就行!”
“中国丈夫没有强奸他的妻子。”我只翻译了一句话给托德,还有简。
简在卧室里来回踱步,越走越快,她摇头,脸上闪烁着鄙夷、正义和兴奋的光。仿佛中国男人婚内强奸已经被定罪,而且被强奸的不是中国女人,而是和她一样的美国女人。
“他们吵架时,孩子在干什么?”托德警官提出了最后的问题。孩子成了问题的关键。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