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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是位标准“血钻”走私商。依照联合国的定义,被国际社会普遍不承认的非合法政府组织出产的钻石,被称为“血钻”。而刚果金东部则是“血钻”的传统产区。
塞巴斯蒂安是“血钻”行业新手,一年前才入行,不过,他显得非常老练。最初的两个月,他一直待在勾马的矿山里,两次被AK47顶着胸口。“都是M23(刚果金政府叛军)的人。”他说,“他们比刚果金政府恐怖多了。”
为了保障宝石安全,塞巴斯蒂安招募的矿工均来自坦桑尼亚。在“血钻”利益链上,矿工远比走私商人危险。宝石藏在地下,而刚果金雨林没有道路,现代挖掘设备无法进入——为遮人耳目,矿老板也避免使用这些设备——宝石只能让矿工一铲一铲去挖。
塞巴斯蒂安不记得多少次目睹过死亡,“挖着挖着就塌方了。”
现在,新兴经济体的繁荣进一步拉动了北京和曼谷对炫耀性消费的需求。因此,塞巴斯蒂安比以往更忙,每月,他要乘大巴往来勾马和达累斯萨拉姆三次。“血钻”在达累斯萨拉姆“洗白”,然后出口北京和曼谷,堂而皇之出现在奢侈品商场,等待亚洲新富阶层。
“你没有坐巴士是对的,需要三天。非常难熬。”他说。
我专注和塞巴斯蒂安聊天。突然,隔着全封闭的车窗,震耳的歌声穿了进来,吉塞尼到了。在车站对面的商铺门口,五个彩色纹身的彪形大汉人热情地和塞巴斯蒂安拥抱。
“这是我的中国朋友。”塞巴斯蒂安向他们介绍。此前,我们已经交换了Facebook账号。
卢旺达和刚果金边境(作者供图)
我们在夕阳里告别,他这才告诉我,去勾马为什么不需要签证,“从旁边的一座山里绕过去,给刚果金警察20美金。”那是条走私者的通道。
不过,连这二十美元我都省下了。
我微笑着走向海关。三分钟后,成功抵达勾马。我选择的方法是——用圆珠笔给自己的签证擅自延长了三十天。造假水平实在拙劣,堪称非洲完美的“中国制造”,不过,“中国制造”这次没让我丢脸。
当然,我还得感谢刚果金官员专业的敷衍塞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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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春节后,在刚果金首都金沙萨(Kinshasa)一家闹哄哄的华人旅馆里,我遇到采金者蔡今生和他的同事们。他们刚度过悲喜交加的2014年。
“挡风玻璃的碎片,‘嘭’的一下。”蔡今生咕哝着一口湖南浏阳方言,向我讲述2013年9月,他和四名同事在刚果金东部边境布尼亚(Bunia)的丛林里遭到叛军伏击的经历。枪击后挡风玻璃的碎片在他额骨撞出一角硬币大小的凹洞,“这里中了一枪。”他指向自己的右手,踝骨上的枪痕,很像烫伤的伤疤。维和部队的印度医生医治了蔡的外伤,但是,坐在他身边的福建同事却中枪去世。
尽管“幸运”的是,在过去的2014年,蔡和中国采金工并没有被枪击。但由于涉嫌非法采金、向反政府军提供资金,2015年除夕前一天,蔡和其他39名中国人在东方省首府基桑加尼(Kisangani)被扣押了。
当日,刚果金中央政府调动一架军用飞机,将其遣送至金沙萨的刚果金安全部。
红色建筑为刚果金安全部,湖南浏阳和广西上林采金者被羁押于此。(作者供图)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