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会碰到他,最早的时候和女友一起,后来就只有他自己了出了地铁站,总会看到那个在固定角落自称寡妇(写在一个牌子上)、垂着头、小腿缠着夹板的女子。半年了,她的夹板也没有摘下;半年了,我也没有看过她的正脸。走着夜路往家走,也会担心从哪个角落蹦出个大哥朝我要点钱花,都是尽量沿着商店的橱窗走。有那么一次傍晚回家,在一个楼房的拐角处,看到一个流浪汉黑大爷搭了一个棚子,还有捡来的沙发和桌椅。他靠在椅子上,喝着咖啡,淡定地看着过往喧嚣的车辆和人群。我脑海里瞬间冒出一句台词:落草为寇,也是一种人生啊……辞职的那天,我和同事简单地说了再见,拿着最后半个月、装在信封里的工资现金离开了。之后每次去唐人街买菜,路过那家店,还是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说着矫情,但这是事实啊。只是我再也没有进过那家店,是不好意思呢,还是怕尴尬?不知道,也许都有吧。那段时光不能算是一段很愉快的记忆,我也没能很好地和讲着粤语的同胞打成一片。我依然记得贴在那扇”EMPLOYEE ONLY”门后墙上的那张员工守则,在那最后写着:努力工作,为以后进入主流社会做好准备。这里是很多来美务工人员的第一个跳板,他们有的有合法身份,有的没有,有的之后混得很好,比如像这家店的老板一样,有的一直挣扎在底层。他们比很多白领要努力地多得多得多,却拿着不到白领五分之一、低于法定最低标准的薪水。后来,我去了一个州立大学学电影。真是应了那句笑话:一年过去了,怎么样,是不是离梦想又远了一点?也许是因为学院方向的原因,同学院的学生里,真正喜欢电影的少之又少,几乎没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我也知道了,很多自称导演的人,其实只是Youtube上的导演。导演,这个听上去很光鲜的工作,并不适合绝大多数人。就好像,每一个在洛杉矶的餐馆服务员都揣着一颗演员梦一样,能够坚持下来的,少之又少。别光看那些片酬千万、呼风唤雨的导演,你们是“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多得是辗转于各中小电影节,默默无闻一辈子的小导演。
李安曾经说,他认识的人里,坚持到最后没有改行的,真的全都是那种非干电影、怎么劝都拦不住的人。所以每每见到各种纠结“到底要不要学电影、好不好找工作”的人。我就知道,他八成坚持不下去,改行要趁早。至于自己,我想篡改一下生物学家拉马克评述科研的话作结尾:电影工作能给与我们许多真实的益处;同时,还能给我们找出许多最温暖、最纯洁的乐趣,以补偿生命场中种种不能避免的不幸。
作者简介 鲍野,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电影学硕士在读。中科院神经所肄业,致力于分享有趣的电影知识,逻辑地分析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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